漠北黃沙漫卷,枯骨壘成的烽燧在暮色中投下森冷陰影。黑山老妖踞坐肉瘤堆砌的王座,指節叩擊著麵前顱骨製成的案幾,十二道妖風裹挾著腥臊氣撞開洞門,十二道身影或佝僂或猙獰,踏碎滿地人骨渣子而入。
“國師大人這副模樣,倒像是被斬了七魄的遊魂。”血手修羅猩紅指甲劃過胸前肉瘤,擠出幾滴黑血,笑聲如鋼刀刮擦石板。殿中燭火皆為屍油所煉,映得那道半透明身影更加虛幻——正是此前在國師府被蔡佳軒竹杖擊碎肉身的國師玄璣子殘魂。
玄璣子殘魂顫巍巍飄至中央,袍角還沾著未凝的丹爐餘火:“諸位難道沒聽說?那蔡佳軒竟能以一普通竹杖破我護身法陣,他身旁那個叫王嘉馨的女子手持雌寒光劍……”他忽然發出夜梟般的尖嘯,“斬我肉身時,劍上竟纏著江南謝道韞的清談劍意!”
洞壁上嵌著的百具人眼同時轉動,白骨夫人的喉間溢出咯咯輕笑:“不過是對凡間情侶,也值得國師大人如此驚慌?”她腕骨輕抖,腰間白骨鏈掃過地麵,幾顆新鮮人頭從袖中滾落,眼瞳還映著生前所見的恐懼。
“錯了!”玄璣子殘魂突然暴漲數尺,虛幻麵容扭曲如厲鬼,“那蔡佳軒據說得一無名邋遢老道傳授《太上清元劍經》,如今雌雄寒光劍未合卻已能引動星力,那日在長江渡頭……”他聲音陡然壓低,“王嘉馨棄了王氏玉佩,謝道韞親自斷後,你們可知謝氏為何插手?”
十二妖魔皆沉默。黑山老妖渾濁眼珠微微轉動,他記得三日前有商隊經過黑山,幸存者言稱見一青衫男子以竹杖劈開丈高黑熊精,杖頭纏的分明是九龍劍穗——那是琅琊王氏的祖傳之物。
“他們要斷我們的道途!”玄璣子殘魂猛地撲向白骨夫人,卻被一道陰火彈開,“北地妖魔若再各自為戰,遲早被逐個誅殺!你們以為那蔡佳軒為何放過慕容雪的換身術?”他忽然慘笑,“他是要立威,要讓整個北地妖魔膽寒!”
洞外忽有狂風大作,黃沙撞在洞口的骨牆上發出暴雨般的聲響。駝屍妖甩動鬃毛,駝峰間滾落幾顆風乾的人心:“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玄璣子殘魂退後半步,看向黑山老妖:“結盟。立盟主,設祭台,以凡人血誓明誌。”他指尖劃過虛空,顯現出蔡佳軒與王嘉馨的幻象——前者青衫染血卻劍勢不墮,後者玉麵含霜卻眼含悲憫,“此二人若成氣候,必定清剿時間所有妖邪,到時……”
“夠了!”黑山老妖突然起身,肉瘤堆砌的身軀竟有山嶽之威,他腰間懸著的十八顆人頭燈籠同時亮起,“老夫曾在江南見過謝道韞,那女子眼中容不得半粒沙子。”他踏前一步,地麵人骨儘碎,“結盟可以,但盟主之位……”
“自然該由黑山老妖擔當。”血手修羅忽然諂媚一笑,“論道行,您修成人形已過五百年;論手段,您座下黑沙軍能吞人魂魄;論根基,這漠北七十二洞皆聽您號令。”他暗中向其他妖魔使眼色,駝屍妖、白骨夫人等皆頷首——他們早不滿黑山老妖獨霸漠北資源,卻知此刻唯有推出強者方能凝聚人心。
玄璣子殘魂見狀,忙道:“盟主需立誓共抗外敵,每月初一合十二洞妖力,布下‘漠北血煞陣’。”他取出半塊染血玉符,“這是北魏皇室秘藏的‘萬魂幡’殘片,可聚十萬怨魂為兵。”
黑山老妖接過玉符,肉瘤表麵泛起青紫色光華:“既如此,三日後冬至,便在黑沙坳舉行祭旗大典。”他掃視眾妖,“各洞需獻三百生魂為祭,血祭之後,向那對凡間男女發下戰書。”
洞外風沙更急,一顆血色殘月從雲層中探出,將漠北大地染成修羅場。玄璣子殘魂望著眾妖散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絲陰笑——他早知黑山老妖野心勃勃,卻不知這結盟背後,正暗藏著十二妖魔各自的算計。而遠在百裡外的蔡佳軒,此刻正倚著竹杖坐在驛站簷下,望著天邊血色月暈,掌心雌寒光劍忽然輕顫……
黑沙坳中央,十二根白骨幡分插九宮方位,幡麵繪著扭曲的人魂圖案,在寒風中發出淒厲呼嘯。黑山老妖踞坐中央血池,池中浮著千具童男童女屍體,皆是各洞妖物三日內從周邊村落擄來。
“子時已到!”血手修羅手持骨刀,拎起一名年僅七歲的女童,她發間還彆著采來的野花,此刻卻渾身戰栗,眼中倒映著十二道妖影。
“祭旗第一幡,血手洞!”血手修羅嘶吼著,指甲刺入女童眉心,鮮血飛濺間,幡麵人魂突然膨脹數倍,發出尖嘯。白骨夫人見狀,咯咯笑著拋出白骨鏈,卷來三個青壯男子,腕骨輕抖間已將人分屍,內臟拋向血池:“白骨洞獻三魂,願血煞陣威!”
駝屍妖甩動駝峰,將五具風乾的商隊屍體砸在幡下,屍身爆開時飛出五道灰撲撲的魂靈,被幡麵直接吞噬。其餘妖魔或獻生魂,或拋怨骨,一時間黑沙坳腥風大作,血池水位不斷上漲,倒映著十二幡上翻湧的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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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老妖張開巨口,將玄璣子殘魂遞來的萬魂幡殘片吞入腹中,肉瘤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人臉,皆是此前被他吞噬的修士。他抬手一揮,十八顆人頭燈籠飛起,繞著血池旋轉,每盞燈籠都發出不同的慘叫:“以生魂祭旗,以怨魂為引,今日之後,漠北妖盟立!”
忽然,遠處傳來馬蹄聲。三輛牛車緩緩駛入黑沙坳,車中載著的不是貨物,而是數百名被堵住口鼻的百姓——這是黑山老妖特意留下的“活祭”,為的是讓蔡、王二人親眼見證妖盟的威嚴。
“看哪,那對道侶被咱妖氣吸引過來了!”白骨夫人尖嘯著指向天際,兩道劍光破雲而來,青衫與白裳在血色月光下格外醒目。蔡佳軒竹杖橫握,王嘉馨雌寒光劍斜指,二人腰間九龍劍穗與寒光劍鞘相撞,發出清越鳴響。
“好膽!”黑山老妖拍掌大笑,血池血水突然沸騰,“你們可知,這十二幡每一根都浸過百人血?”他抬手一指,血手修羅已拎起一名老者,指甲抵住咽喉,“跪下叩拜妖盟,便饒這些螻蟻性命。”
王嘉馨望著血池中漂浮的童屍,眼中泛起淚光:“蔡郎,你可記得在泰山腳下,我們曾救過的那個小姑娘?她也是這般大……”
蔡佳軒竹杖輕點,劍氣已在掌心凝聚:“他們既以血為旗,我們便以劍破之。”他忽然看向黑山老妖腰間的萬魂幡殘片,想起無名老道曾說過的“太上清元劍經可斬因果”,心中微動——這殘片分明與北魏皇室有關,怕是當年太武帝滅佛時所留的邪器。
“殺!”黑山老妖率先出手,肉瘤化作萬千觸手撲向二人,血手修羅的骨刀、白骨夫人的骨鏈、駝屍妖的風沙緊隨其後。蔡佳軒竹杖橫掃,將撲來的觸手斬落,王嘉馨劍光如電,已斬落三根白骨幡,幡麵魂靈遇劍光竟如冰雪消融。
“不好!她的劍有上清劍意!”玄璣子殘魂尖叫著欲逃,卻被王嘉馨餘光掃到,雌寒光劍突然轉向,一道劍芒掠過,殘魂發出最後一聲慘嚎,徹底消散。
黑山老妖見玄璣子魂飛魄散,心中大駭,正要施展黑沙遁術,卻見蔡佳軒竹杖驟然變長,杖頭浮現出太初劍意,正是《太上清元劍經》中的“開天式”。與此同時,王嘉馨劍訣一變,劍光與蔡佳軒的竹杖相和,正是二人在烏衣巷中曾試過的“雌雄雙劍合璧”——雖未真正合璧,卻因心意相通,竟引動了北鬥星力。
“轟!”十二根白骨幡同時炸裂,血池血水被劍氣蒸發,化作漫天血雨。黑山老妖的肉瘤身軀被斬開半片,露出裡麵盤根錯節的妖丹,其餘妖魔見勢不妙,紛紛欲逃,卻被王嘉馨布下的清談劍意結界困住。
蔡佳軒望著被困的眾妖,竹杖輕點地麵,引動漠北地下的冰水之氣:“嘉馨,記得我們在長江邊說過的‘磐石蒲草’之誓嗎?今日便讓這些妖邪見識,何為‘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王嘉馨點頭,雌寒光劍與蔡佳軒的雄劍遙相呼應,劍光交織間,竟在虛空中勾勒出太極圖。黑山老妖見狀,終於露出恐懼:“你們……你們莫非是劍仙轉世?”
“我們隻是人間情侶。”蔡佳軒竹杖斬落,黑山老妖的妖丹被劈成兩半,“但見不得你們禍害百姓。”他望向被解救的百姓,見他們雖驚恐卻尚算完好,心中稍慰——此前他便與王嘉馨約定,戰鬥時務必護得凡人周全。
血手修羅趁亂撲向百姓,卻被王嘉馨劍光掃過,血手應聲而斷,白骨夫人的骨鏈剛要偷襲,便被蔡佳軒竹杖上的太初劍意震碎。十二妖魔中,除了黑山老妖勉強能接三招,其餘皆在雙劍合璧下節節敗退。
“罷了!”駝屍妖突然跪地,駝峰間滾出所有擄來的糧食,“我等願降,隻求留一條生路!”其餘妖魔見大勢已去,紛紛棄械,唯有黑山老妖仍在嘶吼:“漠北妖盟怎可敗於凡人之手……”
王嘉馨走到血池邊,取出王氏家傳的淨水符,輕輕灑入池中:“眾生皆有輪回,你們卻偏要走這邪路。”她望向跪地的妖魔,“今日饒你們性命,但若再犯百姓——”雌寒光劍在沙地上劃出深痕,“必追至天涯海角。”
蔡佳軒扶起瑟瑟發抖的老者,忽然抬頭望向天際——原本血色的月亮已被陰雲遮住,漠北的寒風中竟飄起了細雪。雪粒落在滾燙的血沙上,發出滋滋聲響,卻很快積成薄紗,覆住了滿地殘肢與破碎的幡旗。
“下雪了。”王嘉馨伸手接住雪花,忽然想起在碧玉階前初遇時,蔡佳軒為她撿簪花的場景,那時也是這樣的細雪,落在廣寒門的青石板上。
蔡佳軒望著她發間落雪,忽然輕笑:“這雪,倒是應了‘寒光劍鳴驚宿鳥’的預言。”他握住她的手,雙劍各自歸鞘,卻在相觸時發出清越和鳴——原來經此一戰,雌雄寒光劍竟隱隱有合璧之兆。
漠北的雪越下越大,十二妖魔狼狽而逃,留下的百姓互相攙扶著向二人致謝。蔡佳軒將竹杖插在黑沙坳中央,杖頭九龍劍穗隨風擺動,竟在雪地中劃出“鎮”字。從此,漠北七十二洞再無大規模妖禍,而這場大雪,也被當地百姓稱為“仙雪”,謂其洗淨妖氛,帶來生機。
雪幕中,二人並肩而立,望著漸漸被白雪覆蓋的黃沙,仿佛看到了北地的未來——或許仍有戰亂,仍有妖邪,但隻要他們還在,便會如這寒雪中的劍光,照亮每一寸被欺壓的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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