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時八刻。
許家三房許景年又仰頭喝了一杯酒。
他心中實在苦悶。
這些日子以來沒有哪一刻是過的順心的。
先是被關祠堂,凍了一夜出來就被族老們逼問,不僅既要賠銀子,又在族會上公布了罪行,讓他在宗族內顏麵掃地,還揚言必要徹查他其他罪行。在查清之前,甚至不許他外出。
更可惡的是,無論他是去求助二哥還是四弟,那兩個往日總將兄弟情誼掛在嘴上的家夥,一個說遠在外地,一個直接閉門不見。
現下,他是徹底的孤立無援了。
許景年心中頗為不平。
那些貪來的錢難道都是他一家用的嗎?
二哥那北倉運轉,四弟那私兵用度,哪一個不要用銀錢養著?現在忘記什麼哥哥弟弟了,用錢的時候怎麼不分清你我呢?
許景年又悶了一口酒。
或許是心情不佳,酒就顯得格外濃烈,不一會兒他便覺得頭暈乎乎的,眼瞅著那桂花樹下好像多了一個影子。
“老爺,給您上菜來了。”
那影子慢慢走近,許景年看著是自家下人的打扮,正要伸手去接。
那人卻霍然抬頭,露出一張他根本不熟悉的臉來,接著從雙肘之間抽出匕首,抬手便刺。
許景年大驚,轉身就跑,然而因喝了酒的緣故雙腿發軟,他又不會武功,沒跑幾步便被那人抓住,一刀劃在了胳膊上。
“啊!”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這一聲倒驚動了府裡的侍衛,遙遙的,廊下都亮起了燈火,匆匆向他這個方向趕來。
趕在前頭的侍衛刀快,劃破了那人手背,見勢不好,那人似乎很是慌忙,抽身便退,沒注意腰間掉落一樣東西來。
待其他侍衛匆匆趕到,扶起癱在地下的許景年時,他已經嚇得渾身抖成了篩子,而院子裡剛剛那人已不見蹤影。
“是,是,是誰要殺我啊?”他萬般驚懼。
有眼尖的侍衛看見了地上散落的東西,立馬上前撿起來,定睛一看。
那是一條暗紅色的腰帶,上麵用金線繡了一座嶙峋的高山。
他將那條腰帶奉上,送至許景年的麵前。
“老爺,這是從那刺客身上掉下來的。”
許景年目光一縮。
這東西他可太熟悉了。
腰帶上麵繡著的座高山,依稀是他所提議。
“四弟名景山,名中有山,而這山一身瘦骨立蒼茫,不如你私兵的標誌便用作這‘山’做樣吧?”
四弟欣然同意,待那腰帶做好還曾送到他府上,說什麼“留作紀念”。
留作紀念……
那時誰曾想,這寄托了兄弟情誼的腰帶,竟成了他自己的催命符。
為何,為何!
許景年眸子突然重重一縮。
難道……是為了那件事……
他怕他在族老們麵前說漏了嘴?
許景年抬頭,看向天空那深深重重的墨色雲朵,咬了咬牙。
許景山,享福的時候處處都有你,可如今兄弟落了難,你不僅不聞不問,甚至不信任昔日兄弟,還派人來殺我滅口?
他冷笑一聲。
也是!
對自己親手足下手這件事,他許景年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他能是什麼好人?
怪自己曾經還是太信任他了。
那如今——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了!
————
亥時三刻,許家四房內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