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鬼龍山主徑的那一刻,天光驟暗。
霧氣如垂簾,從山頂滾落,連腳邊的岩石都被吞沒。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細微風聲穿林而過,像是誰在貼耳低語。
行走半日,因為濃霧,看不見之前賞心的絢麗風光,周圍的場景似乎一直在重複。
約莫行走了三十餘裡,蘇長安突然止步。
空氣驟然變得壓抑。蟲鳴、鳥叫、風過林梢的簌簌聲,在短短數息間消失殆儘。
像有人按下了整座山的“靜音鍵”。
他抬頭,光線被一層莫名的霧氣截斷——霧不是從地麵升起的,而是從頭頂一寸寸壓落,纏繞在枝杈間,如絲似絮,毫無水汽清涼,反倒帶著某種腥腐的甜意。
“這霧不對勁。”蘇長安眯了下眼,語氣冷淡,“正常山霧順著地形走,這是逆空氣層往下灌。除非……有人在上邊布了個反向陣。”
他沒有繼續往前,而是原地蹲下,伸指勾地。
泥土微濕,草根散亂,他隨手扯了幾縷腐葉草屑,攤在掌心,一點真氣送入,輕輕撒進空中。
那些草屑在霧中劃出細微螺旋軌跡,緩緩旋轉,然後被一股逆流氣息推回原地。
蘇長安眼神一凝。
“風向固定,霧壓三尺,回流微逆——迷魂陣?”
他不再廢話,立即在原地劃下一道清晰的符號,然後沿著山徑邊緣前行,每隔十步就輕劃一刀,樹皮翻卷,留下凹痕。
這一路,他走得不急,眼睛卻極亮,偶爾回望一次,確認位置。
但就在約莫二刻鐘後,他再次站在了那道初始標記前。
“……”
蘇長安蹲下,指尖拂過地麵,嗅了嗅泥草味,語調平靜:
“草屑殘存,還在揮發……說明我確實離開過這塊區域。”
不是原地打轉。也不是空間折疊。
而是——感知被錯亂了。
這是更高階的困陣方式,不靠強製轉移,而是通過環境信息的擾亂,讓人“自己走回原地”。
真正高明的地方,不在於困住,而在於——讓你始終覺得“再走一段就能出去”。
就像在沙漠裡渴得要死的人,總覺得下個沙丘後就是水源。
結果,是自己一步步把自己困死的。
蘇長安麵色如常,目光卻沉了一分。他沒第一時間找陣眼,而是盤腿坐下,摸出一枚繡花銀針。
指腹輕彈,銀針立在掌中,無聲微顫。他調息三息,將針往霧中一點,一圈淡銀波動蕩開。
“封閉式困陣,幻識陣法疊加……沒有明顯殺陣核心,但應該是有生死通口。”
他盯著風針的震動方向,喃喃道:
“你想用疲憊和精神崩潰困住我?那得看是困人,還是困蘇長安。”
餓霸這會兒躲在後方霧氣較薄的位置,鼻孔抽動,明顯也察覺不對,但沒有亂動。。
霧氣越發濃重,仿佛整座山林都被罩入一口無形鐵鍋,透不進風,也透不出聲。
蘇長安沒停。
他的步伐穩、眼神冷,每前進一步,腳下的落葉和泥土都會輕微錯動,那不是隨意落腳,而是每一步都試圖感知陣脈變化。
就在這時,林間光影一顫。
一頭身高丈許的怪影猛然從左側濃霧中撲出——背生四臂,猿首人身,皮肉乾裂,額頭生出扭曲紋路,眼神空洞,直勾勾盯向他。
蘇長安不動,隻在原地輕側一步,躲過那一抓。
“迷心妖猿。”他語氣平靜,左手已扣住袖中香囊,“心神動蕩之地最常見的雜種。”
話音未落,右側草叢突然一陣淒厲低鳴。
一個穿著舊布衣、披著人皮的女人從樹後慢慢走出。她五官與蘇長安母親極為相似,淚流滿麵地看著他:
“長安,回來吧……你爹病了,我撐不住了……”
蘇長安看著她,沒有一絲情緒波動,隻有眼神逐漸冷下來。
——那不是他母親。
那隻是一次粗劣的情緒剖切實驗。
再下一息。
一具枯瘦如柴的老鬼自前方倒掛而下,雙眼翻白,喉嚨沙啞,卻聲如洪鐘:
“你爹是貪官,你也逃不掉——蘇家的罪孽,不會洗淨!”
蘇長安低頭,手中一粒黝黑香珠輕輕一碾——
“精神操控犯的最低級錯誤,就是把我的痛點演出來當主菜。”
香珠碎裂,淡藍煙霧如一隻張開的手掌,橫掃四方。
那些幻象驟然扭曲、崩塌,仿佛被一把從意識中拔出的刀強行切斷。
但氣息剛清淨不到三息。
下一刻,霧氣蠕動。
十幾道半人半霧的影子無聲現身,輪廓虛實交錯,每一具身影後方,都拖著一個脈動的血肉囊袋——吞心袋。
那些袋子像還在呼吸,鼓脹微張,幽藍光線在其表麵遊走,像極了等待獵物靠近的寄生囊。
蘇長安眼神一沉。
“陣靈來了。”
沒有廢話,他一手握住腰間長刀,腳下【亂神步】悄然展開。
氣場一轉,空氣微晃,他的氣息在原地驟然消散,幾隻影霧怪立刻失去鎖定目標的方向,浮動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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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引神步】踏出,空氣中出現四個錯位殘影,每一道都帶著微弱的氣機,分散迷惑。
“來啊,選一個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