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淵地界,自入夜起便沉入一種無聲的寂靜。
蘇長安披著夜色而行,身影貼著宮牆緩步推進。九重石門已悉數越過,腳步無聲,氣息如水。
王宮外牆層疊如鱗,寒石鋪地,蛇紋雕刻密布,細長的浮線如同一條條沉睡的蛟蟒盤繞其上,鑲嵌的寒玉閃著幽光。越往內走,溫度便越低,腳下石磚透出微涼濕意,仿佛從地脈中滲出的一股古老寒氣。
第四重石門之後,院牆低垂,廊下燈火昏黃。第五重到第七重之間,宮道兩側皆為蛇柱守衛,每根石柱上盤繞石雕巨蟒,口銜玉環,目中灌靈。
每一道門後,皆有蛇衛輪崗。它們皮膚蒼青、額有雙角,豎瞳銳利,手執蛇杖,靈覺極高,神識敏銳如針。
蘇長安不急,步法柔韌如水中落葉,巧妙穿過陰影與死角,取出微涼【卷心藥】【靜息藥】,在數次微風掠過時順勢拋出,遮斷蛇衛嗅覺與感知,便安然無事地潛入第八重宮牆。
——這一切,僅用了一炷香。
第九重門後,是王宮正脈。
此地無衛守,但守的是陣。
蘇長安停下腳步,手指輕彈,神識如線,探入周圍。地麵上早已布滿細密陣紋,隱入磚縫之中,浮雕蛇尾在月色下微微抖動,猶如水波蕩漾。
他腳尖輕挑石縫,,封神步法中的【瞬神步】展開時無聲無痕,瞬間穿堂入廊,正好落入青藤攀繞的穹頂之下。
王宮內殿,與外界隔絕如同兩個世界。
青石為牆,碧藤為蓋,穹頂半露,月光傾灑下來,灑落在浮雕蛇紋之上,鱗片仿佛在微光中緩緩蠕動。腳邊池水微漾,清音細響,甚至有水閣倒影,宮人穿行而過,聲音壓得極低,神情平靜,竟無一絲混亂。
蘇長安立於暗廊儘頭,目光落在對岸。
——幾名身著淺金禮服的女子低頭行禮,步履優雅,不似妖宮,更像人族皇庭。
蘇長安眼中神色微變。
從他潛入這座王宮開始,他腦海中的想象畫麵裡麵是屍骨遍地、毒霧彌天。但眼前的光景,卻幾乎可以直接登上朝歌的宮廷詩畫卷軸。
“和想象中,反差太大了~~。”
蘇長安閃入一側偏殿,將一名匆匆路過的年輕宮女定穴製住。
——隻封穴,不傷身。
女孩醒來的時候,燈光微暗,屋內寂靜。
她不過十三四歲年紀,身量瘦小,穿著一件藕灰色宮裙,衣角洗得發白,袖邊縫著綴珠但多半已殘。烏發挽成雙髻,發簪歪了一根,臉蛋蒼白,眼下掛著濃重疲色,眼神一睜,便本能縮了縮肩膀。
而她眼前的那名黑衣青年,靜立窗前,背對月光,身形修長,身周氣息全無,卻叫人看著心頭一緊。
蘇長安低頭看她一眼,語氣平平。
“彆喊。我不殺你。”
小宮女身子一抖,但沒哭,也沒尖叫,隻下意識用手護住胸口,微微點頭,像是見過世麵,已經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問。
“你是人族?”她聲音極輕。
蘇長安點頭:“我不找麻煩。隻問兩句——公主寢宮在哪。”
女孩眼睛閃了閃,抿了抿嘴唇,遲疑了一下,最終抬手,指了指窗外西南方向:“過那道水閣後……最內側的宮院。那裡……已經封了兩月。”
“還有什麼人能進去?”
“……隻有專送藥材的妖侍,還有照看王蛇池的守衛。”她輕聲說完,又低下頭去。
“她怎麼了?”
宮女嘴唇動了動,似是猶豫,但最終還是低聲回道:
“生病了……已有兩月。”
“外人能見?”
“不能。”她搖頭,“主殿早已封閉,連內務執事都不得入內。請過很多大夫,換過許多藥……但都沒用。”
蘇長安眼神一動,輕輕靠近一步。
“她病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