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晨領著隊伍回開陽,其他隊伍也陸續回來。前後加起來,耗時一個月,終於完成全縣的土地丈量和民戶梳理。打擊了世家大族藏田匿戶,偷稅漏稅的行為,保證了縣衙稅收。隻要夏賦秋糧按新的田戶收稅,縣衙稅收將漲十倍不止。到時候縣衙運轉,就再不用如現在這般捉襟見肘,日日為錢財發愁。
正當周晨緩口氣,又接到白櫻的來信,稱其在蓮花山已堅持不住,望縣尊早做安排。周晨這才記起,當初答應要安置蓮花山上的賊人。周晨扶額頭疼,幾百人的安置不是個小問題。單獨建村,集中安置,容易讓他們繼續抱團,隨時再反。若分散安置,自然大為妥當,但隻怕他們不樂意,也沒有村莊願意接納他們。畢竟都是些在山上當山匪的人,哪個正經村莊願意收留?若強行分散,還容易惹出矛盾,不好收拾。
擇清利弊,周晨給他們劃了塊地,派人去接白櫻下山。叫他們自己建村,自己開墾荒地。而自己則為他們提供糧食、種子和牲口,直到他們能自力更生。這將是一大筆的持續投入,到他們能自力更生,起碼要投入到年底。周晨扶額,又開始為錢發愁。分得三成物資,維持縣衙開支到年底是不愁的。可眼下要安置這幾百號人,將物資換成錢和糧便迫在眉睫。看來去一趟江南要提上日程了。
周晨無奈的想著,為錢發愁,看著五月的陽光,也變得毒辣起來。
這時有士兵前來通報,說淳於瓊有請,這讓周晨有些稀奇。自打趕走四寇,淳於瓊品嘗了太白釀,基本每天都抱著酒壇不撒手。難得他清醒,還請自己商議事情,周晨不敢怠慢,連忙來到軍營。這個時候是該想著如何送走這尊大神了。但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想讓他主動回冀州,周晨還不知道如何開口。卻沒想到,瞌睡來了,就送枕頭。淳於瓊請他,正是要談回冀州之事。周晨心中暗喜,自然樂意配合。於是又緊急發布消息,再次組織商隊前往河北。
諸事順遂,周晨心中也鬆口氣,走路的步伐也不由鬆快些。卻一不留神,撞上他人。與之相撞的,不是彆人,而是被派往長安尋婁望君的鳳天南。身後還跟著他女兒鳳彩霞。彩霞見到自己,眼神閃躲的低下頭。周晨朝她點頭示意後拉住鳳天南的手,驚喜道:“鳳大哥,你何時回的開陽?”
鳳天南抽出手,拱手作揖道:“回主公,我正月裡便回了開陽。”
“正月?那麼早,怎麼這個時候才來找我?”
“東家一回來,本是要來回稟的。隻是東家實在太忙,小人不敢打擾,故拖到了現在。”
周晨點頭表示理解,回開陽的這段時間,先除四寇,後鬥地主,諸事紛雜著實太忙,沒注意到他。今日見到,才想起這麼個人,曾被自己派去長安。想起恩師和故人,於是開口問道:“我恩師他老人家怎麼樣?身體可還好?長安可還適應?”
“蔡侯爺一切安好,如今官拜左中郎將,賜爵高陽鄉侯,已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
周晨愣了一下,有些詫異。那個沒錢打酒,老蹭自己酒喝的老頭,那個乾乾瘦瘦,衣著樸素的老頭,竟一轉身成了京中顯貴,真是時移世易。想起他在房中藏酒的滑稽事,周晨忍不住咧開嘴角,不知道他在朝中能不能撐起官威。他手下那些人會不會敬畏他。不過知道他過得不錯,周晨放心不少。也不知師姐知不知這消息,去年相見也未聽她提起,估計是不知的,改天寫封信給她。
想到蔡邕病死獄中,又有些擔憂。如今離董卓倒台也沒多久了,董卓一倒,他開罪王允,枉送性命,看來還要找機會去一趟長安才好。他是自己的恩師,自己明知他有難,不能不聞不問。得知完蔡邕的處境,周晨又開口問道:“婁姑娘呢?可有找到她?她如今怎樣?”
說起婁望君,鳳天南有些猶豫。可對上周晨希冀的目光,鳳天南還是從衣袖中遞出一支豎笛。周晨接過豎笛,端詳起來。這是離開洛陽時,周晨托秦墨玉轉交給婁望君的。周晨有些不解,為何帶回這支豎笛來。隻能看向鳳天南。
鳳天南解釋道:“我到長安就去找了王德仁王員外,王員外將這支豎笛交給我。說洛陽大亂時,他謹記主公托付,去接了婁姑娘。隻是當時情形太亂,婁姑娘受了驚嚇,來長安的路上又染了病,從此一病不起,到長安不久就香消玉殞了。我在王員外府上住了幾天,和下人們打聽。大部分不知道這事,知道的也不詳細。不過都是說婁姑娘已故去。”
竟是已經香消玉殞了?周晨怔愣半晌,不敢相信。她還那麼年輕,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怎麼就會死去呢?可那支豎笛明確的告訴自己,婁望君確確實實的走了。即便這麼久不見,聽到婁望君逝去的消息,仍將周晨心中剜去一塊,讓人痛徹心扉。
周晨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去,不自覺的摸向腰間,竟空空如也。那常常係在腰間的酒葫蘆,因為忙碌不知何時已經取下。而這一刻,似乎隻有酒水能澆滅心中惆悵。渾渾噩噩的走入一家酒館,隨意找了個座位便開口叫道:“小二,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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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五月的天氣已很炎熱,心中卻莫名惆悵悲涼。自古紅顏多薄命,沒想到薄命的紅顏就在自己身邊。電視裡演的劇情,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呢?周晨想不清,又為她惋惜。那個美麗癡情的姑娘,怕到死也沒等到她的情郎。這一輩子就這麼匆匆走完,充滿遺憾,不知她可後悔?
酒水很快端上桌,周晨囫圇的灌下幾大碗。每當他將酒送入口中,都能感受到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然後緩緩滑入喉嚨,直抵心底。那苦澀,就像他此刻的惆悵,難以言喻,卻又無處可逃。
他注視著那杯酒,仿佛在尋找著什麼。是過去的回憶,還是未來的希望?然而,那杯酒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裡,無法給他任何答案。他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將酒送入口中,試圖用那苦澀來麻痹自己的心靈。
隨著酒的消耗,他的心情也變得越來越沉重。他開始回憶起那一夜明月高樓和那些已經逝去的時光和無法挽回的人。那些回憶像一把鋒利的刀,深深地刺入他的心中,讓他感到無比的痛苦和惆悵。
然而,即使是這樣,他還是無法停止自己喝酒的動作。因為隻有在酒的世界裡,他才能找到片刻的寧靜和安慰。即使那寧靜隻是暫時的,即使那安慰隻是虛幻的,他也願意沉浸其中,不願醒來。
周晨不知喝了多少酒,不知何人結的賬,也不知怎麼回的縣衙。隻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頭疼欲裂,胃裡燒得難受。屋內黑漆漆的,應是半夜時分。窗外蟲鳴蛙叫,屋內李虹輕微的呼吸聲亦可清晰聽聞。周晨起身,踉踉蹌蹌的走到桌邊,提起茶壺倒水。幾杯水下肚,才稍稍緩解。酒醉是很難受的,周晨推開門透透氣。明月灑下淡淡的銀輝,將庭院照得朦朦朧朧,夏夜的涼風,讓周晨頭腦清醒不少。踱步回廊,找個合適的位置坐下,望著天上明月,一夜枯坐到天明。
及至天明,周晨領著李虹,往城外而去。找個莊子買了一小塊地,給她立了座空墳,也算有個寄托。往後清明寒食也有個拜祭的地方。立完墳塋,周晨叫李虹拿出香燭元寶,開始拜祭。
三柱清香招魂引,一襲白衣祭故人。幽冥路遠,忘川河長,奈何橋前且駐,且聽我唱一出悼詞。
清水一杯,一祭紅顏多薄命,浮生一夢事無常,朱顏難留。
粗茶一碗,二祭世間紛飛燕,西樓獨望君不還,嬋娟難共。
濁酒一壺,三祭江湖逝故人,心無歸處夢成空,好夢難圓。
祭拜完婁望君,周晨坐在墳前,掏出那支豎笛,用儘平生所學,開始吹奏,隻盼她一路好走。心裡默念著:“婁姑娘,願天國沒有渣男,你能找到一個愛你的,你也愛的人相伴。再不必受相思苦,中相思毒。希望你忘卻這一世悲傷,在天國好好生活。”
收拾好心情,周晨收好豎笛,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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