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村東的演武場,在烈日的炙烤下,泛著刺眼的白光。
周朔緊緊攥著火銃木柄,手心沁出的薄汗讓木柄變得濕潤,熟鐵打造的銃口還冒著嫋嫋青煙,絲絲縷縷地升騰,在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
五丈外的草靶上,一個黑褐色的彈孔擦著紅心偏出半寸,仿佛是命運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
如今的火器營,已從各營抽調了三百餘人,規模初具。
工匠們夜以繼日地趕工,終於造出了一百餘支火銃、十門小型火炮,還有三十七桶顆粒火藥,勉強達到了成軍的標準。
這一切成果的背後,是煤炭的發現帶來的變革。采用高爐覆土法悶燒焦炭,意外地在煙道裡提取出了大量硫磺,大大降低了火藥的成本,才使得火器的生產有了如今的規模。但受製於養殖場規模,雞蛋產量有限,顆粒火藥的產量也因此受到極大限製,這是時代的局限,隻能等待時間去慢慢突破。
火器營的隊員們身著統一的服飾,整齊地站立著,身姿挺拔如鬆。周朔站在隊伍前方,目光如炬,掃視著全場。“火器營作為一個全新的兵種,承載了我太多的期許,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今天,我親自教大家如何使用火銃。”我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在演武場上空回蕩。
周朔拿起一支火繩槍,高高舉在手中,開始詳細講解:“這就是火繩槍,這是槍管,它是火繩槍最重要的部分,彈丸就是從這裡發射出去……”
我將火繩槍的構造一一拆解說明,每一個部件的作用、每一處細節都講解得十分透徹。
隨後,我拿出一個小竹管,熟練地拔開塞子,“這是定裝火藥。使用時,先往火藥倉裡倒入少量的火藥,關上倉門,這一步是為了引火。然後再把剩餘的火藥倒入槍管,用釺條壓實,這樣才能保證火藥燃燒時產生足夠的推力。接著,把這小圓形絲綢和彈丸一起壓進槍管,在火藥倉上放上火繩,舉槍,用線香點燃火繩,瞄準,扣動扳機,火繩會掉進火藥倉引燃火藥倉火藥,繼而引燃槍管火藥,彈丸會在火藥的瞬燃下產生強大的推力發射出去。當彈丸發射出去後,需用特製毛刷迅速清理槍管,才能繼續下一次發射。”
“現在,一排開始裝彈練習!”周朔下令道。
在隊伍中來回踱步,細心地指正隊員們的錯誤。
“臨陣之時千萬彆慌,要平時多練習,練到每十個呼吸裝填發射一次,才算合格!”我嚴肅地說道。
“李石頭,你裝填錯誤,沒壓實就裝彈丸了,把火藥倒出來重來!”我大聲喝止道。
“我們所用的火藥忌潮忌火,在平時保管中一定要嚴格按照火藥管理條令執行,千萬彆馬虎大意,這關係到你和身邊隊友的生命安全!”我又叮囑道。“牛大,火藥管理條令,每天讓他們背三遍!”
“是!主公,我也想練火繩槍!”牛大請求道。周朔點點頭,“去吧!跟著他們一起練!”
當周朔說完轉身時,恰好看見王老的孫女王馨抱著一摞書穿過演武場。她身著月白襦裙,裙擺上沾滿了草屑,發間彆著的野薄荷在熱氣中散發著清涼的氣息。她手中捧著的,正是新抄的《千字文》殘頁。
“周朔哥哥,”她輕盈地避開正在跑圈的護村隊員,裙擺掃過地上散落的箭簇,“爺爺讓我問你,學堂後牆能不能開扇窗?孩子們說聞著演武場的硝煙味,連《論語》都背得快些。”
周朔忍不住笑了,“王老倒是會因材施教。”
我的目光掃過她懷裡的書卷,剛要開口詢問,遠處寨牆突然傳來梆子聲,三長兩短,這是了望塔發出的示警信號。
周朔臉色瞬間變得凝重,手按刀柄,如離弦之箭般衝上寨牆。
站在寨牆上,周朔望見山道上晃著五騎官差。為首者頭戴烏紗帽,腰間懸著鎏金銀魚符,正是平野縣主簿陳希文。
陳希文的官靴踏在寨門前的青石板上,發出哢哢的聲響,身後跟著四個皂隸,他們腰間牛皮袋裡裝著的刑具在顛簸中叮當作響,仿佛是死神的前奏。另外還有一隊縣郡兵也緊跟其後。
“周朔,柳溪村裡正!。”陳希文拱手時,袖中不經意間露出半幅明黃文書,“奉布政使司鈞令,今歲秋賦增至三成,凡編戶齊民皆需——”
他的話音突然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寨牆下遊動的護村隊員身上,甲胄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眯起了眼睛,“聽聞貴村護村隊已逾三百人,按《大陳軍製》,民間團練需向縣衙報備兵額,怎的本官從未見過文牒?”
周朔按住腰間的鐵令,熟悉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冷硬如昔。
“柳溪乃山野小村,不過聚鄉民自保而已。而我和縣令也算相識,縣令大人並沒提及此事!”我語氣沉穩地回應道,餘光瞥見王馨正扶著王老往寨牆走來。
老人今日穿著一件半舊的青衫,袖擺上還沾著墨漬,顯然是剛從學堂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