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安和武連饒有興致,皆齊聲道:“還望師父賜教。”畢竟對蘇東坡的崇敬,二人也是不分上下。
費無極飽含深情道:“其一,蘇軾的同胞兄弟蘇轍,定居許昌了,那汝州郟縣離許昌不遠,為了蘇家子孫後代方便前往祭奠,故而如此。蘇轍也想讓哥哥死後,離自己近一點,畢竟他們兄弟情誼,非他人可比。”
普安饒有興致道:“師父,還有呢,快說。”武連附和道:“我多年以來,也想不通,師父此番一說,弟子就了然不惑了。快說。”催促開來。
費無極笑道:“其二,郟縣位於許昌和洛陽的古道上,南來北往很是便捷。其三,蘇軾蘇轍兄弟二人當年一同進京,路過此地,逗留在此,很有好感。其四,蘇東坡自從烏台詩案後就闊彆東京許多年,死後若離東京近一些,也算安慰許多,弟弟蘇轍便滿足他的心願。其五,郟縣風水極好,蘇東坡與蘇轍談論百年之後之事,都對郟縣偏愛。”
武連納悶道:“我可聽說蘇東坡有遺願,死後葬身嵩山。”費無極歎息不已,緩緩道:“人死不能複生,死後之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普安點頭笑道:“如今身在黃州,我才明白,蘇東坡為何說‘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費無極問道:“為何?”普安道:“黃州雖苦,可苦中作樂。黃州雖粗茶淡飯,但蘇東坡留下許多神作,為文壇留下許多妙筆生花。”
武連道:“不錯,所言極是。如若是我,也會對黃州情有獨鐘,畢竟這裡靠著長江。”普安納悶道:“靠著長江,又能如何?”
費無極道:“大唐以來,除了黃河就是長江,多少文人墨客,多少琴棋書畫,都無不愛戀。豈不聞杜工部有雲‘無邊落木蕭蕭下,不儘長江滾滾來。’這一句極妙。還有李太白有雲‘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返。’”師徒三人,在江邊的酒樓,談笑風生,追憶蘇東坡,不覺夜色漸深。隻聽江水滔滔,但見明月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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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邊客棧,費無極道:“明日就要過江去了,你們有何感想?”武連道:“回到東京,和師伯他們彙合。我們還要與朱勔打賭,如若輸了,就丟人現眼了。”
普安坐了下來,喝了口茶,應聲道:“這一路人困馬乏,回到東京要好好歇息一番,想必皇上會好生款待。”
費無極冷笑道:“你們就彆白日做夢了,我看此乃大禍臨頭。”
二人瞠目結舌,齊聲道:“何出此言,師父又在嚇唬人。”
費無極坐了下來,緩緩道:“孟夫子所雲‘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範文正公所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你們莫非沒聽說過?”
二人愣了愣,齊聲道:“師父為何如此說,豈不大煞風景?”都素聞師父費無極年少輕狂,從不講這些大道理,為何眼下如此,都驚得呆了。
費無極站起身來,靠近窗邊,深情道:“為師絕非杞人憂天,如若年輕時候,我會以為杞人憂天,絕不會去多管閒事,可如今人到中年,才明白,人生在世,不可得過且過,胸無大誌,定要忍辱負重,居安思危,未雨綢繆。”
武連納罕道:“此番走遍天下搜尋奇山異水,莫非是禍端不成?”費無極轉過頭,心如刀割之際,恨恨的道:“此乃玩物喪誌之舉,我等本要嚴詞拒絕,可奈何事與願違。”
普安睜大雙眼,驚道:“師父這樣說,恐怕危言聳聽。”武連道:“你敢忤逆師父?”驚得摸起下巴。
費無極也不生氣,淡淡的道:“或許是為師危言聳聽,但願如此。明日快馬加鞭,從朱仙鎮方向進京,你們以為如何?”武連道:“這名字真好聽。”
普安將茶碗遞給費無極,笑道:“我早聽說過,朱仙鎮是東京開封府郊野,最有名的鎮子。南來北往開封府,無不路過此地。”
費無極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喜道:“如今我大宋兩大名鎮,便是朱仙鎮和景德鎮。”
武連喋喋不休道:“景德鎮我知道,瓷器天下第一。景德元年,產青白瓷而被朝廷設立為鎮子。屬於浮梁縣地界。”
普安道:“大唐天寶元年叫做浮梁縣。景德元年,可是我大宋真宗皇帝的年號。”
費無極喜上眉梢,笑道:“不錯,好記性。景德鎮便是真宗皇帝親自命名,沿用至今。許多波斯人都知道我大宋有個名揚天下的景德鎮。想必後世也將沿用下去,不可更改。”
普安見武連出了風頭,就笑道:“所言極是,景德鎮這個名字,好聽極了。武連你大出風頭,不過你比景德鎮的名頭,就甘拜下風了。”
武連翻個白眼,不睬普安,接著道:“瓷器,惟有景德鎮名揚天下,想必千秋萬代,也是如此。我沒什麼名聲顯赫,又有何妨?反正我不追名逐利。”
普安搖搖頭,哭笑不得,以後之事,難以預料,難保武連不會追名逐利,畢竟世事難料,世態炎涼。
費無極回想一路上的長途跋涉,又想起文成公主進吐蕃的故事,歎道:“我們此番好比大唐文成公主進吐蕃。隻不過,文成公主是女兒家,又是公主殿下。不似我們三個大老爺們。”
武連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可不是,人家文成公主可是前呼後擁,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我們卻單槍匹馬,一路上沒少忍饑挨餓。這山高路遠,很是辛苦萬分。”
普安破涕一笑,問道:“胡說八道,你路上餓肚子了?”武連搖搖頭。
費無極道:“隻是到了邏些城,吐蕃的吃食,我等不大習慣罷了。”普安道:“如今成都府有不少吐蕃人。在邏些城也見過一些中原人。”
武連喝了一口茶,笑道:“成都府的大理人和吐蕃人一樣多。波斯人最愛我大宋長安城。還是家鄉的美食吸引人,走南闖北的江湖中人,真是不容易。他們如若想念家鄉美食,那可就欲語淚先流了。”
費無極坐了下來,歎道:“此番抵達吐蕃邏些城,終生難忘,爾等到了東京,且要謹言慎行,不可壞了吐蕃與大宋之間的外交大計。”
武連冷笑道:“莫非我大宋還怕吐蕃不成?如今的吐蕃可不是大唐的吐蕃,他們早已四分五裂,稱之為吐蕃諸部,唯有六穀部和青塘城算是兩個勢力比較大的吐蕃部落。可王安石當年派大將軍王韶早已收複河湟,偏偏司馬光又還給黃頭回紇和西夏。吐蕃也乘機來攻西安州和蘭州,如若不是童貫帶兵攻占橫山,降服西夏,恐怕西夏也會蠢蠢欲動。那時候,關中就不太平了。”
費無極一怔,勸道道:“你這小子,不可自圓其說。這件事,恐怕非司馬光的過錯,息事寧人未嘗不可。我等一介草民,哪裡懂得司馬光的聰明過人。”
武連罵道:“司馬光這個老頑固,真是豈有此理?就是這廝害得我大宋疆土如此狹小,我記恨他一輩子。”
普安勸道:“你真是孩子氣,何必如此?王安石和司馬光那是水火不容的兩派之爭。我大宋不愛開疆擴土,能固守住老祖宗留下來的疆土就謝天謝地了。司馬光送的好,反正我大宋對不毛之地,曆來愛答不理。當年太祖揮動玉斧斬斷大渡河,大理國從此以後,不被襲擾,井水不犯河水,豈不很好?”
武連冷笑道:“賀蘭山是不毛之地?故而太祖皇帝愛搭不理,到了仁宗皇帝,李元昊便為帝圖皇,稱孤道寡了,是也不是?”普安無言以對。
費無極見二人如此,就歎道:“好了,你們就不必為此大傷腦筋,爭風吃醋了。到列國走一遭,也算微幅不淺,夫複何求?畢竟如今我大宋麵對的可是列強,而非列國。”
武連伸手一指,氣呼呼道:“我以為長江以南總是打不過長江以北,比如當年我太祖蕩平南唐。李從嘉做了俘虜,麵對太祖,他可憐兮兮。他真是冤枉極了。”
普安站起身來,歎道:“一派胡言,當年契丹進犯中原,為何攻占了開封,又退回草原去了?可見凡事也有所區彆,你不可以偏概全。”
武連撓撓後腦勺,笑道:“我怎會知道?那時候我大宋都沒建立呢。耶律阿保機可是比太祖早出生很多年。”三人都笑。
師徒三人又說笑幾句,都歇息去了。黃州長江邊,月光如水,波光粼粼。唯有岸邊竹林深深,隨風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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