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館驛,張明遠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淚流滿麵。子午和餘下也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眾人都在回想乾順與任得敬所說的話,一個個黯然神傷,心緒久久不能撫平,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餘下撓了撓後腦勺,納悶道:“嵬名白雲為何沒一同前來,他莫非不想故鄉,如今關中京兆府兵荒馬亂,我以為她早回西夏來了,畢竟西夏眼下很是安穩,沒什麼兵荒馬亂和戰火紛飛。”
子午道:“師父說,嵬名白雲自從安葬了種溪叔叔後,就鬱鬱寡歡,帶著種佳雪。他也回到西夏興慶府幾次,但自從金軍占據京兆府後,嵬名白雲就不走了,留在京兆府,不知所謂何故?”
餘下歎了口氣,介紹道:“她為何不回西夏來,留在長安多難受。再說了,她就不怕受到戰火的牽連,畢竟她可以回西夏,西夏是她的故鄉。種溪叔叔走了,她完全可以改嫁,但她沒有。她也可以離開京兆府回興慶府,何況這幾年的時局。世人對此是挑不出她半點毛病的,可她偏偏就不。她沒有忘恩負義,她沒有逃之夭夭,她與京兆府共存亡,她與種家軍在一起,她不離開種家,她是一個好兒媳,好母親。”
子午道:“有什麼好難受的,如若離開種佳雪,她才更難受。母子連心,我們男人不懂。”
餘下道:“可是他會睹物思人,畢竟長安府邸,那件洞房,有他們當年的回憶。如若換做是我,我會離開京兆府,回興慶府去。”
子午淡淡的道:“好一個睹物思人,人就是這樣,活著不覺得,離世後便痛不欲生了。我們與種溪叔叔一同出使高麗國,終生難忘。”
張明遠聽他二人如此一人一句在說話,更是愈加心煩意亂,歎了口氣示意他們出去走一走讓自己靜一靜。這時焦彥堅走了進來,子午和餘下便退了出去。
焦彥堅道:“張明遠,這些年可好?”
張明遠聽了這話,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笑道:“貴客臨門,不曾迎接,見笑,見笑。”
焦彥堅道:“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如今心煩意亂。我不知道你在擔驚受怕什麼,是擔心趙氏父子二人的安危,還是擔心大宋黎民百姓的生離死彆。”
張明遠道:“二者皆有,如若你是我,又當如何?”
焦彥堅歎了口氣,自己將桌上茶碗拿起來,自倒自飲開來,口裡不住道個“好”字,看向張明遠,笑了笑。
張明遠納悶道:“你為何說好?”
焦彥堅搖搖頭,擲地有聲道:“不說好,那說什麼呢?你我各為其主,這些年,你也心知肚明。你們宋朝折騰了不少,你們走南闖北為宋朝皇帝奔走效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他們父子三人卻沒把你張明遠放在眼裡。”
張明遠一怔,笑道:“此話怎講?”焦彥堅道:“如若把你放在眼裡,會不聽你的忠言逆耳?如何聽信郭京那個騙子?”張明遠無言以對。
焦彥堅冷笑道:“三歲小兒都不會相信郭京的花言巧語,何況他趙桓都二十多歲了,他又不是沒讀過書,他又不是個神經質。他不蠢不呆不傻不笨,他為何聽信江湖騙子的胡言亂語?他做了那麼多年的太子,他臨危受命有什麼不可以呢?但他毫無廉恥,膽小如鼠。他父子二人一丘之貉,罪責難逃。”
張明遠臉色煞白,擺了擺手,歎道“不必說了,世人皆知,你又何必喋喋不休。他們畢竟是我大宋帝王,你不可褻瀆他們。”
焦彥堅冷笑道:“敢作敢當,還怕彆人說,莫非大宋朝廷一塌糊塗,還不讓人說?越是愚蠢之人,才越怕彆人說。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死豬不怕開水燙。”
張明遠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各國都有各國的煩心事。”
焦彥堅道:“不錯,我大夏國也有不少麻煩事,太後總大權獨攬。遼國當年也是如此。”
張明遠道:“你們西夏如今幅員遼闊了,你該高興才是。”
焦彥堅道:“話雖如此,可也難說得很。女真人的凶悍,世人皆知。我大夏國也是如坐針氈,無不枕戈待旦,就怕金國突然翻臉不認人,來勢洶洶,就可怕了。”
張明遠笑道:“這你可多慮了,打仗這件事,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才做。如若無利可圖,誰願意窮兵黷武?女真人如今要對付的主要還是我大宋,何況耶律大石和你西夏,還有高麗,都讓女真人不可小覷。如若女真人後院起火,他也不敢揮師南下了。”
焦彥堅道:“不錯,我多次向我王進言,可趁機偷襲金國。”
張明遠問道:“但你們如今偷襲的卻是我大宋,你們不敢對金國造次,這也是事大主義。”
焦彥堅冷笑道:“我西夏畢竟是小國,事大主義也是被逼無奈。高麗和大理都如此,可他們都比不上我西夏。天下所謂三足鼎立,便是金國、西夏和宋朝。”
張明遠點了點頭,歎道:“不錯,你西夏不該偷襲我宋朝,應該偷襲金國。當女真人揮師南下之際,你們就偷襲大同府和太原府。如若金國進犯你西夏,我大宋也會襲擾金國在中原的各路人馬。我們互為策應,豈不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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