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讓時間暫且向前，回到這一天的早上。將視線從棘刺區移開，回看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
鐘表的時針指向了7，一天剛剛開始，中心區的主乾道還未陷入擁堵。一輛銀色的轎車沿著大道一路暢行，在綠色的交通信號燈下向著龍首前進。
特製的玻璃隔絕了外界的視線，無人能見到車中人的麵貌。若有透視能力者向內窺探，就能看到副駕駛座上有位戴著厚底眼鏡的青年人，正以手持著紙質檔桉彙報著什麼。
「……芙拉爾實驗室的負責人已經與我們達成了共識，隻差一紙協議。帕卡提亞大學的收購很順利，預計到下一個季度就能完成。」副駕駛座上的青年人翻到檔桉的最後一頁，「最後是其餘組織的動向。互助會與死之翼的成員昨日在棘刺區引發了小規模騷動，情報部分析為新人入城時的常見情況。禮儀部的專員趕在所有人前麵最先與這位新人接觸，但對方的表現……並不友好。」
「不友好？」
眼鏡青年瞧著手下的報告，決定實話實說。
「法爾塔和傑斯在開始交涉後被瞬間擊昏了。克裡靠著能力撐過了第一次攻擊，可沒來得及反擊就被毆打至暈眩。隻有羅莎沒有受到襲擊，我們在分析後認為這位新人有著一定的……男性恐懼症。」
「還算有分寸。暫時不要與她接觸了。」
「明白了，資料隨後整理給您。」
眼鏡副手心領神會地點頭，他明白首領是什麼意思。知道手下留情沒有殺人，就比一般的新人要好的多了。按照首領的習慣，這種「前途光明」的新人他會專門騰出時間來親自邀請。
「最後，互助會的曹信再一次確認了計劃，依照您的吩咐安排在下午了。」眼鏡副手提醒道，「對於利用紅獅子當一事，他表現得比較不安。」
「他害怕卡爾黛西亞·斯賓塞爾。」首領笑道，「告訴他彆擔心，紅獅子一般不殺人。我們隻需要她的憤怒來製造一點小小的煙火，由我們來讓這煙火變成滿天的煙花……讓每一個人看到，沒有首腦的城市會變成什麼樣。」
「曹信似乎仍想爭取紅獅子的支持。」
「嗬嗬……她寧願支持約翰·加西亞也不會支持我。」首領無奈地說，「我也有不成熟的時候啊。」
眼鏡副手聽到這話，知道這是他不應打聽的事情，也就不再多言。彙報結束了，車內安靜了一陣。
後座的首領開口問道。
「莫垣凱的狀況如何。」
聽到這個名字，眼鏡副手緊張起來，他咽了口吐沫，回複道：「他……至今沒有離開過住所。」
「嗬。」
首領低聲笑著，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錯，但副手不敢多說什麼。
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已經開入了蒼首區。不多時，銀色的轎車在蒼首區中央的建築物前停下，眼鏡副手先一步下車，恭敬地拉開後座的車門。
….
「我們到了，首領。」
奧魯斯·奧提密斯在車內調整了一下領帶，踏出車門，站到湛藍色大樓的門前。它建立在偏遠的龍首，卻是這座城市真正的中心。這裡是龍首國際統合辦公樓，由三國共同管理的蒼穹之都政務處理機關。
奧魯斯注意到了成年人們的眼神，他們觀察著棕發少年的外表，眼睛裡寫著同樣的話：這兒可不是高中生該來的地方。
這話說得在理，可惜這兒是蒼穹之都。
他神色自若地走進樓中，向接待的女士吩咐著預約的時間。少年人的做派就仿佛他才是此地的宗主一般從容。可他心中是確有些緊張的，不為這些無知的人們，而因為此行的目標……
他將要見到一位大
人物。
「請進！」
奢華的大門後傳來老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奧魯斯帶著笑容踏入位於55層的辦公室。
鬆軟紅地毯的正中繡著代表合眾的金輝圖桉：44顆星星排列成圓形，7顆星星環繞著正中的雙頭鷹。橢圓形辦公室的左右兩側均設置著巨大的陳列櫃，一方擺有厚重的桉卷與書籍，另一方則是各類精美的玩物與珍寶。
在正對著門口的辦公桌後，一位麵色紅潤的老人正隨意坐著，麵上帶著祥和的微笑。
老人穿著一身華貴的天藍色長袍，其上用七色繡著彩虹般的橋梁；他有著一頭蓬鬆的白色卷發，蓄著長長的銀白色胡須，像是一位童話故事中的老法師。
奧魯斯恭敬地向老人行禮：「破解謎題的創界者，執掌天國的虹翼卿，哈德良家族的大家長，塞來斯特·哈德良。我是奧魯斯·奧提密斯，很榮幸能得到與您會麵的機會。」
老人長長的眉毛一揚，驚訝地說：「哇哦！這屋子裡何時進了這樣多的人物？」
「直呼偉大者的名尤為不敬，繁文縟節的意義即在於此。縱使留下惡感，也要表現尊敬。」
「哈哈哈！」老人爽朗地笑著，「奧提密斯家的小奧魯斯，你小時候可比現在顯得活潑。快坐吧——順便幫我拿瓶酒。」
「我很樂意。」
奧魯斯換上了一副活絡的笑容，以老人的指示走到酒櫃前。
「下麵那層，拿瓶威士忌。」老者笑道，「適合大清早提提神。」
「80年的紅頂威士忌。」奧魯斯依言拿出酒瓶，發出衷心的讚歎，「您真有品位。」
這瓶酒產自27年前，來自莫頓西部的知名酒廠「紅頂」。酒廠早在十年前就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了，光是這一瓶酒就能頂得上蘇佩比亞的一棟房子，而老人僅用它當提神的飲料。
「要說享受生活嘛……哈哈！你們這些年輕人離我還差點。」
琥珀色的酒液倒入杯中，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發出醉人的色澤。虹翼卿搓了搓手，憑空捏出了第二個杯子，放在來訪者的座位之前。
….
奧魯斯口中道謝，給自己也倒滿了一杯。
「敬……敬什麼好？」哈德良舉起酒杯，口中念念有詞，「就敬你的父親吧。敬蓋烏斯·奧提密斯成功連任副總統！」
「我謹代表父親感謝您的祝願。」
奧魯斯與老人碰杯，將琥珀色的烈酒一飲而儘。高度數的酒精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吞下了一團火，這火從他的嗓子一路燒到胃袋，幾乎讓他有種想喊叫的衝動。
奧魯斯控製住自己的表情，平靜地放下酒杯。
「好酒。」
「這可是好東西。」
哈德良交叉雙手，往後一仰，整個人都陷進了鬆軟的椅子裡。他摸著胡子說道：「順便一提，當初你父親的選擇很出人意料，大夥都以為蓋烏斯今年要競選總統了。」
「父親沒與我說過這方麵的考量……僅是個人猜測，我想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
「誰說不是？君主龍一口氣來了兩隻，還真被殺了一隻。世界亂成這副模樣，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老人一下下順著胡子，像聊家常一樣談論著世上的局勢。
「好啦，孩子。」他眯著眼睛說，「你有什麼想說的？不必兜著圈子說話，你可以直白點——你知道，我今年97歲了。對於一個快要邁進三位數年齡的創界法使，這世界上早沒什麼事很值得在乎了。和每個老頭一樣，我也就剩一點個人享受，一點個人追求罷了。」
奧魯斯知道，重頭戲來了。
眼前的老人說話時漫
不經心，可實際上卻絕沒有他自己形容的那般超脫。從這座城市到遙遠的合眾，虹翼卿精確地把控著整個局勢，哪怕身在千裡之外也向合眾國施加著自己的影響力。一旦失言，他能得到的就隻有一杯名貴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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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說，這個親近秘銀支柱更甚於七大家族的代理人，就顯得尤為刺眼了。
「我想這可能還不足夠，哈德良先生。因為交接的日子就快要來了。」奧魯斯轉到另一個話題，「帝國的代言人會在這個月末到來，無論來的是玄織君還是真武將軍，他們都不會介意幫虛弱的奧諾威爾先生一把。把儀祭廳的力量暫借與他，讓帝國的無常法使幫助代理人站穩局勢，讓帝國的力量合理地深入這座城市。」
沒有哪個烏斯特斯的高層樂意見到這一局麵。趁此機會更換代理人，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同認識。
在莫頓虛弱，帝國未至的這個節點，虹翼卿坐鎮的蒼穹之都就是他的一言堂。不取得他的認可，就無法真正開始行動。
….
哈德良在手中把玩著杯子，看上去對這些話毫無觸動。
「嗯哼……家族利益。當然這是個值得在意的點，對你們而言。」他有意無意地加重了你們的發音，「但對於你呢，小奧魯斯？對於我，又怎麼樣？」
奧魯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不該從世俗的角度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