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右前方猛然間傳來一陣清脆而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仿佛一道驚雷劃破寂靜的黑夜,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如遭電擊一般,身體瞬間僵硬得無法動彈。
古之月更是如此,他的額頭緊緊地抵住一塊古老的墓碑,冰冷的觸感透過皮膚直達骨髓。
那塊墓碑上布滿了濕漉漉的青苔,那股刺鼻的腥氣猶如一條毒蛇,直直地鑽進他的鼻腔,令他感到一陣惡心和眩暈。
與此同時,龐漢禎也遭遇了麻煩。他的綁腿不知何時竟勾住了隱藏在草叢中的鐵絲網,那些生鏽的鐵刺在慘白的月光下搖晃著,閃爍出令人膽寒的寒光。
“噗噗噗!”
三聲尖銳的呼嘯驟然響起,隻見三道耀眼的紅色光芒刺破夜空,如同一支支燃燒的火箭直衝向天際。
刹那間,整個夜空被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色,宛如末日降臨。
然而,古之月甚至來不及低下自己的頭顱躲避,九二式重機槍那狂暴的彈道便已如燒紅的鐵鏈一般橫掃而來。
他眼睜睜地看著龐漢禎的左臂在火光中高高飛起,鮮血從斷臂處噴湧而出,化作無數顆晶瑩剔透的血珠。
這些血珠在紅色的光芒映照下,恰似一顆顆璀璨奪目的瑪瑙,四散飛濺開來。
“醫護兵!快啊!”
一旁的盧排長高聲呼喊著,但他的嗓音卻被接踵而至的劇烈爆炸聲無情地淹沒,隻剩下嘶啞而微弱的低吼。
爆破手吳桐崗剛剛試圖探出身子查看情況,第二波密集的子彈便如疾風驟雨般襲來,強大的衝擊力直接將他頭上的鋼盔掀飛到空中,發出一聲沉悶的碰撞聲。
古之月毫不猶豫地飛身撲向倒在血泊中的龐漢禎,用雙手死死地按住他不斷噴血的傷口。
可是,鮮血仍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湧出,轉眼間就將他手中的紗布徹底浸透。
“帶傷兵,撤退!”
盧排長竭儘全力地嘶喊著,但他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中顯得如此渺小無力,很快就被吞噬得無影無蹤。
古之月緊緊咬著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用儘全身力氣拖拽著受傷的龐漢禎緩緩向後挪動。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身上,但他不敢有絲毫鬆懈。
就在這時,一陣嘈雜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那是一聲聲此起彼伏的“撤退”呼喊。
這呼喊聲猶如一道驚雷,劃破了黑夜的寂靜,也打破了戰場上短暫的寧靜。
恐懼就像一場可怕的瘟疫一般,以驚人的速度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原本緊密排列、嚴陣以待的散兵線,在眨眼之間便土崩瓦解。
士兵們驚慌失措地轉身狂奔,他們不顧一切地逃離這片充滿死亡氣息的土地,生怕慢一秒就會被死神追上。
不久之後,在連指揮部,此刻宋連長大步流星地走到彈藥箱前,飛起一腳將其踹翻在地。
就在這個時候,指揮部裡麵那盞散發著昏黃光暈的馬燈,恰好將光芒投射在了他的麵龐之上。
那張原本就因為極度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的臉龐,此刻在光影的搖曳之下,更是顯得格外猙獰可怖,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操控著一般,不斷地跳動、抽搐著。
古之月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緊緊地蜷縮在戰壕的拐角之處,她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指揮部方向正在上演的一幕。
隻見那裡整整齊齊地跪著一排足足有六個班長,他們全都身處在那滿是泥濘、肮臟不堪的地麵之前,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仿佛寒風中的落葉一般無助。
“盧永年!你他娘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本來好好的一場夜襲行動,竟然被你們搞得如此狼狽不堪,最後演變成了一場混亂無序的潰逃!
現在好了,咱們營長還有五連、六連那些人都在一旁看著咱們的笑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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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張老臉可真是被你給丟儘了呀!
還說什麼二團的尖刀連,老子天下第一?哼!依我看呐,咱們乾脆收拾好行李,卷起鋪蓋滾回老家去得了!”
宋連長此時已經怒發衝冠,他瞪大了雙眼,滿臉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口中噴發出一連串震耳欲聾的怒吼聲。
伴隨著他的咆哮,隻見他手中握著的那條武裝帶,宛如一條凶猛的毒蛇一般在空中飛舞起來。
緊接著,隻聽得“啪”的一聲清脆響聲傳來,那堅硬的銅扣與盧排長裸露在外的後背來了個親密接觸。
刹那間,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痕便赫然出現在了眾人眼前,鮮血順著傷口緩緩流淌而下,染紅了周圍的一片泥土。
盧排長緊咬著牙關,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他強忍著身體傳來的陣陣劇痛,聲音顫抖著說道:
“報告連長,龐漢禎被鬼子的警戒機槍射中,傷勢嚴重,急需救治啊,我就讓古之月帶著龐漢楨撤退,誰知道……”
可是,他的話音未落,隻見一道黑影閃過,緊接著又是一記沉重的皮帶抽打在了他那傷痕累累的身軀之上。
“知道你奶奶個腿!”
宋連長大聲怒吼道,同時一把扯開自己的風紀扣,露出了脖頸處那道猙獰可怖的刀疤。
此時的他怒目圓睜,滿臉怒氣衝衝地質問道: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
淩晨一點四十七分!
再過幾個小時,天一放亮,小鬼子的飛機就要像下蛋一樣飛過來轟炸我們了!”
站在一旁的古之月默默地數著連長憤怒之下吐在地上的煙頭,一共有七個,而且每一個都是抽到隻剩下吸到不能再吸的時候才被狠狠掐滅的。
就在這時,隻聽見“嘩啦”一聲,宋連長猛地伸手去解開腰間的手槍套,氣氛瞬間變得緊張到了極點。
然而,恰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商排長突然掀起門簾衝了進來,大聲喊道:
“連長,二排已經完成迂回準備,可以隨時行動!”
說罷,他將手中的武裝帶用力地摔在了那張鋪滿作戰地圖的桌子上。
聽到這個消息,宋連長那原本緊繃著的臉稍稍緩和了一些,但手上往彈匣裡壓子彈的動作卻依舊穩穩當當,沒有絲毫慌亂,仿佛一台精準運作的機器一般。
他頭也不抬地命令道:
“盧永年,帶上你的人跟我一起行動。讓老子教教你怎麼帶隊打仗。
記住,兩點整準時發起衝鋒,這次一定要把敵人給打退!收複江灣!”
江灣陣地的鐵絲網掛著半截腸子。古之月趴在彈坑裡,看著宋連長用工兵剪開通道。
捷克式機槍的曳光彈從頭頂掠過,把王標的影子釘在焦土上。
兩點零六分,三發綠色信號彈升空。
古之月剛躍出彈坑就踩到具腫脹的屍體,腐臭味讓他差點吐了出來。
前方突然亮起照明彈,他看見二十米外日軍歪把子機槍噴著火舌,黃銅彈殼像玉米粒般潑灑。
“手榴彈!”
宋連長的吼聲在爆炸聲中支離破碎。
古之月扯開引信甩出弧形,氣浪掀翻了沙袋掩體。
王標端著花機關衝鋒槍躍入戰壕,槍托砸碎了個戴眼鏡的日軍腦袋。
古之月的刺刀捅進個日本兵肋下時,發現對方懷裡揣著張全家福。
照片上的小女孩在血汙裡微笑,他愣神的刹那,後背突然挨了記槍托。
徐天亮撲過來補刀,用搶到的三八式刺刀貫穿了他的右胸。
天亮時分,晨曦微露,古之月剛剛轉過身去,準備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後方襲來。
原來是盧排長猛地一拍他的後腦勺,並大聲喊道:
“彆停下!繼續往前衝,目標是指揮部!”
話音未落,隻見日軍如潮水般發起了凶猛的反衝鋒。
刹那間,敵我雙方迅速糾纏在了一起,一場驚心動魄、慘烈無比的白刃戰就此拉開帷幕。
戰場上原本此起彼伏的槍炮聲瞬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隻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刺刀插進骨肉所發出的噗噗聲。
與此同時,遠方不時傳來陣陣劇烈的爆炸聲,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而近處則回蕩著戰士們激昂的呐喊聲,他們視死如歸地衝向敵人。
此外,快慢機和花機關的點射聲也交織其中,構成了一曲死亡的交響曲。
伴隨著這一切的,還有人們淒慘的叫聲以及那因傷勢過重而發出的虛弱哀嚎聲。
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猶如地獄中的惡鬼在咆哮,讓人不寒而栗。
時間來到了四點二十一分,經過一番浴血奮戰之後,古之月終於得以稍作喘息。
他疲憊不堪地坐在一個日軍小隊部裡滿是有阪彈的彈藥箱上,開始動手包紮起自己身上的傷口來。
此刻,他太陽穴處被彈片劃開的口子仍在不停地滲出血液,當他將磺胺粉撒到傷口上時,那種鑽心刺骨的疼痛使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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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古之月抬頭望去,發現來人正是宋連長。
隻見宋連長腳上穿著的那雙馬靴已經沾滿了鮮血,隨著他的步伐移動,靴子上的血漬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道暗紅色的痕跡。
宋連長大步走進屋內,隨手一甩,便將一塊金光閃閃的懷表扔給了盧排長,然後豪邁地大笑道:
“整整三十七個鬼子啊,咱們這次可是把他們一網打儘了!
哈哈,什麼下枝金聯隊的精銳部隊,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估計這會兒吉住良輔那個老鬼子正因為部下的失敗而氣急敗壞,拿下枝金部人的臉頰出氣呢!”
說罷,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響徹整個房間。
古之月小心翼翼地湊近那隻手表,仔細觀察起來。
隻見表殼的內側,清晰地鐫刻著一行小字:
“昭和十二年陸軍大臣授”。
這幾個字仿佛帶著曆史的沉重和戰爭的硝煙,讓人不禁心頭一緊。
就在這時,一旁的盧排長突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他痛苦地彎下腰,大口吐出一口血痰。
令人觸目驚心的是,那口血痰之中竟然還混雜著半顆破碎的牙齒!
原來,在之前激烈的白刃戰中,盧排長的下巴不幸遭受了敵人槍托的猛擊。
此時,宋連長高舉著手中的刺刀,挑起一麵殘破的旭日旗,大聲喊道:
“快把重機槍調過來!”
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充滿了決心與勇氣。
接著,他又轉頭看向眾人,目光如炬地說道:
“大家加把勁,一定要在天亮前修好反坦克壕!那些小鬼子吃了大虧,肯定會瘋狂反撲的!”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微弱的晨曦灑落在這片滿目瘡痍的戰場上,給人帶來一絲希望的曙光。
然而,古之月的心卻愈發沉重起來。因為,他在戰壕中發現了陳剛的遺體。
這位來自浙江的年輕士兵,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仍然緊緊握著半塊麥芽糖。
成群結隊的螞蟻正沿著糖紙緩緩爬行,宛如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在執行著重要任務。
古之月輕輕地掰開戰友已經僵硬的手指,想要將那塊麥芽糖取下來。
就在這時,他驚訝地發現,糖塊的背麵竟然刻著幾行歪歪斜斜的小字:
“等打跑鬼子,請你去西湖劃船。”
看著這些字跡,古之月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他深知,這不僅僅是一句簡單的約定,更是陳剛對勝利、對和平的深深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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