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江灣二)
沒過多久,天色便逐漸亮堂起來。
清晨那晶瑩剔透的晨露,裹挾著濃濃的硝煙味道,輕輕地飄落在每個人頭上戴著的托尼盔的帽簷之上。
這些晨露先是在帽簷處凝聚起來,接著彙聚成一顆顆微小的水珠,順著帽簷緩緩流淌而下,最終滴落到深深的戰壕裡麵。
就在這時,盧排長急匆匆地跑過來向宋連長報告戰場上的具體情況:
“連長啊!這一仗咱們雖說打贏了,但付出的代價可真不小呢!咱排這次戰鬥下來,足足損失了三十多號人呐!
其中有十一個兄弟英勇犧牲了,受傷的則多達二十七個。
而且重傷的就有八個之多呀!就連咱們的輕機槍都被打炸壞了一挺,另外一挺雖然還能用,可它的支架沒啦!”
聽到這裡,宋連長不禁眉頭緊皺,臉色陰沉地喃喃自語道:
“居然會有如此巨大的傷亡……
即便在開戰之前,咱們已經針對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進行了專門性的訓練,可是當真碰上這幫凶殘狡詐的小鬼子時,仍然造成了這般慘重的損失。
看樣子,想要徹底打敗這些小鬼子可不是件容易事兒啊!”
稍稍停頓片刻後,宋連長深吸一口氣,振作起精神來吩咐道:
“一定要妥善安葬那些壯烈犧牲的兄弟們,讓他們能夠安息。
至於那些身受重傷的同誌,立刻安排人手將他們送往營部,請那裡儘快派擔架把他們抬走,火速送到後方醫院接受治療。
對了,再讓連部的傳令兵趕緊去一趟營部,催促他們快點送來彈藥和其他物資補給。”
盧排長聽到命令後,本能地就要抬手敬禮回應,但他的動作還沒完全展開,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宋連長生硬地一把拉住。
隻見宋連長臉色陰沉,壓低聲音怒喝一聲:“你想死嗎!小心鬼子的狙擊手!趕快忙去吧!”
與此同時,在與鬼子緊張對峙的一線戰壕裡,徐天亮和張海濤正滿心怨氣地嘟囔著。
原來,他們正在努力挖掘戰壕,可是這裡的土地狀況極差,才挖到半米深的時候,就發現地下到處都是積水,仿佛整個戰壕都變成了一個小池塘。
兩人艱難地在泥水之中挪動身體,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格外吃力,原本應該迅速完成的工事此時進展緩慢。
然而,儘管情況如此糟糕,王班長卻始終沒有絲毫鬆懈之意,他不斷地催促大家加快速度,多挖幾條戰壕來確保自身安全。
就在眾人忙碌之時,古之月正默默地揮舞著手中的工具,奮力挖掘著戰壕。
他的身上沾滿了泥水,臉上也濺滿了汙點,但他毫不在意,依然全神貫注地工作著。
而在古之月身旁,副班長劉啟文同樣在埋頭苦乾。
他一邊費力地挖著那些浸泡在生水中的泥土,一邊轉頭對古之月開口問道:
“我說,之月兄弟,昨天那一場戰鬥你覺得怎麼樣啊?
畢竟這可是你第一次上戰場呢,真刀真槍地跟敵人廝殺,當時心裡有沒有害怕呀?”
古之月一邊用鋼盔舀水一邊說道:
“副班長,我可是上個戰場的,都打過好幾仗了。
不過和小鬼子打,這還是第一次。
害怕?
沒開槍之前,那是腿肚子隻打顫,開過第一槍之後,就不害怕了。
昨晚上開了那多槍,也不知道有沒有打中鬼子。
不過我看見鄧老兵,那槍法是槍槍見血啊,我看見好幾個鬼子的軍曹和輕重機槍手都死在他的槍下。
最後連鬼子的小隊長想和盧排長拚刺刀,都被他一槍爆頭了,真痛快啊!”
這時鄧玉琢坐在旁邊擦著槍說道:
“古小子,以後的仗還有你打的,第一次打仗能把槍子放出去,就很不錯了,
前一段時間固定靶射擊訓練的時候,你的槍法是我們班進步最大的。
我相信再打幾仗,憑你的悟性,這活鬼子你也一樣會打的很準的,你也會和我一樣的。”
劉啟文麵色凝重地接著說道:
“這第一仗啊,咱們班可真是遭受了重創,一下子就損失了四個人呐!
陳剛兄弟英勇犧牲了,吳桐崗、李伯蛟還有龐漢楨他們三個也都身負重傷。
唉……
不過話說回來,倒是那個平日裡咋咋呼呼的徐天亮。
本以為他會是個猛將,沒想到一上戰場居然就尿了褲子,這會兒也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裡偷偷害臊去了!”
就在這時,從旁邊另一條戰壕裡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副班長,你彆在那兒瞎造謠!我的褲子是不小心掉進水坑裡弄濕的,才不是尿的呢!”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徐天亮滿臉漲得通紅,像隻被激怒的公雞一樣,一下從戰壕裡跳了出來。
而此時,正在奮力挖掘戰壕的吳克仁聽到動靜後,也停下手中的工兵鍬,轉過頭來哈哈大笑道:
“喲嗬,不是尿的?那為啥你身上的尿騷味這麼濃啊?簡直能把人給熏死嘍!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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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戰士們聽了這話,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哈哈哈……”
笑聲此起彼伏,在整個戰場上回蕩著。
然而麵對大家的嘲笑,徐天亮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那張原本就紅彤彤的臉此刻更是像熟透的蘋果一般,嘴裡還不停地嘟囔著:
“我真沒有尿,真沒有……你們怎麼都不信呢?”
可是任憑他如何解釋,全班似乎都沒有人願意相信他,依然笑得前仰後合。
終於,徐天亮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氣一般,無奈又沮喪地緩緩垂下了頭顱。
他那原本就因為羞愧而漲得通紅的臉頰此刻更是如熟透的蘋果般鮮豔欲滴,雙唇緊閉,一言不發。
隨後,他默默地轉過身子,重新將注意力投向那條滿是泥水的溝渠,雙手緊握著工具,拚命與這渾濁不堪的泥水較勁起來。
似乎隻有通過這種方式,他才能夠暫且將剛才遭受的奇恥大辱拋諸腦後。
與此同時,初升的太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這片硝煙彌漫的戰場。
古之月則瑟縮在戰壕的泥水拐角處,稍微乾一點的地方,手中緊緊攥著一把鋒利的刺刀,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戳刺著一塊堅硬的壓縮餅乾。
隨著每一次的猛力穿刺,餅乾瞬間化作無數細碎的粉末,紛紛揚揚地散落開來。
那些潮濕的餅乾渣牢牢地粘附在刀刃之上,遠遠看去,竟宛如昨夜龐漢禎傷口中不斷滲出的黏稠組織液,令人毛骨悚然。
古之月微微抬起頭,目光穿過迷蒙的晨霧,望向那逐漸泛起青色的天空。
就在這時,戰壕頂端的土層毫無征兆地開始簌簌抖動起來。緊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響徹雲霄:
“炮擊!”
原來是盧排長及時發現了敵情,並發出了警報。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隻見古之月與徐天亮等一眾戰士如離弦之箭一般,動作整齊劃一、迅速敏捷地飛身朝著不遠處的防炮洞猛撲過去。
然而,這狹小的防炮洞內空間著實局促不堪,以至於古之月剛一進入其中,他那英俊的麵龐便不由自主地緊緊貼合在了徐天亮寬厚堅實的後背之上。
儘管隔著一層略顯單薄的衣衫,但古之月卻依然能夠異常清晰地感受到從徐天亮脊椎處傳來的陣陣劇烈顫抖,仿佛那顫抖正通過肌膚傳遞到自己的身上,讓他的心也不禁跟著一起顫抖起來。
而就在他們堪堪躲進防炮洞的一刹那,隻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驟然響起——
第一發四一式山炮所發射出的那顆直徑七十五毫米的炮彈猶如一道劃破長空的閃電,挾帶著雷霆萬鈞般的磅礴氣勢,風馳電掣般地呼嘯而來,
並最終轟然砸落在了距離他們僅有區區三十米遠的地方。
刹那間,大地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猛烈搖晃了一下,整個世界都為之震顫不已。
緊接著,便是一團巨大無比的火球騰空而起,滾滾濃煙直衝雲霄。
與此同時,隨著這驚天動地的大爆炸產生的強大衝擊波,無數尖銳鋒利的碎石猶如雨點般鋪天蓋地地激射而出。
這些碎石攜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以排山倒海之勢狠狠地撞擊在了支撐著戰壕的那些圓木支撐架上。
隻聽見“劈裡啪啦”一連串清脆刺耳的斷裂聲響徹天際,原本就已經有些腐朽的木頭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衝擊力,紛紛應聲折斷。
一時間,斷木橫飛,木屑四濺,空氣中彌漫起了一股濃烈刺鼻的黴味。
更糟糕的是,這股黴味還與刺鼻難聞的硫磺氣息,
還有徐天亮身上的尿騷味相互交織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肆無忌憚地鑽進了每一個人的鼻腔之中,讓人感到呼吸困難,幾近窒息。
“是試射!”
王標的聲音從防炮洞深處傳來,“小鬼子要犁地了!”
話音未落,尖嘯聲如同鐵勺刮鍋般刺入耳膜。古之月數到第七聲爆炸時,頭頂突然傳來木材斷裂的脆響——
兩米厚的覆土被掀開個豁口,陽光像探照燈般刺進來。
他看見鄧玉琢的步槍槍托上嵌著半塊彈片,深紅色的木茬像極了翻卷的皮肉。
炮擊整整持續了二十三分鐘之久,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此起彼伏,仿佛要將這片土地撕裂開來。
終於,隨著最後一聲巨響的消散,耳鳴聲也逐漸變得微弱起來。
盧排長用力地踢開洞口堆積如山的碎土,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全體都有,迅速進入陣地!輕傷員趕緊自行包紮傷口,重傷員立刻送往後方……”
他的話音未落,便突然停住了。
古之月艱難地從防炮洞中爬出來,灰頭土臉的模樣讓人幾乎認不出來。
他順著盧排長的目光望去,隻見昨晚大家拚命加深的重機槍火力點竟然毫發無損地矗立在那裡,那堅實的工事就像是一座不可撼動的堡壘。
而環繞著江灣鎮東邊外沿的三道蛇形交通壕,則如同三條鋼鐵巨蟒緊緊纏繞在一起,構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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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神了啊!”
一旁的徐天亮興奮地拍打著自己鋼盔上厚厚的泥土,激動得滿臉通紅,
“排長讓咱們挖的這‘之’字壕可太管用了,敵人的炮彈全都落在空地上炸出一個個大坑啦!”
此刻,原本輕盈的晨霧已然被那狂暴而猛烈的炮火衝擊得七零八落,逐漸蒸騰成為一層淡淡的黃色薄紗。
透過這層朦朧的霧氣,隱約可以瞧見三十餘個身著土黃色軍裝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在距離我方陣地約莫三百米遠的地方緩慢地展開散兵線。
他們手中緊緊握著槍支,每一步都顯得小心翼翼、謹小慎微,仿佛生怕驚動了什麼似的,一步步朝著我方陣地悄然逼近。
站在前沿陣地上的盧排長猛地將頭上那頂鋼盔用力向後一推,瞬間露出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那雙眼睛猶如獵鷹般犀利無比,死死地緊盯著前方。
隻見他張大嘴巴,口中高聲呼喊著:
“鄧玉琢!趕快給老子找出位於鬼子後方大約五百米處那個該死的歪把子機槍的火力點來!速度一定要快!”
聽到命令後,素有神槍手之稱的鄧玉琢迅速將自己手中那支毛瑟1924步槍穩穩地架在了沙包之上。
他那纏滿麻布的槍管開始緩緩移動起來,同時目光也在不斷掃視著前方。
突然,隻聽他低聲說道:
“找到了!十點鐘方向,就是那裡,有一個歪把子機槍組。
看,那個戴著戰鬥帽、手裡揮舞著軍刀的家夥應該就是曹長,注意到他刀鞘上的金穗沒有?
在這晨光之中簡直耀眼得讓人無法忽視啊!”
一旁的古之月連忙順著鄧玉琢所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三個日本兵正吃力地拖著沉重的彈鬥箱艱難地往不遠處的土坡上攀爬而去。
其中那個頭戴戰鬥帽的曹長一邊奮力揮動著手中的軍刀指揮著手下士兵前進,一邊嘴裡還不停地大聲吆喝著什麼。
陽光灑落在他刀鞘上的金穗上,反射出一道道令人目眩的光芒。
“砰!”鄧玉琢的槍聲混在零星炮響裡。
五百米外曹長突然捂住脖子,軍刀插進土裡才沒摔倒。
主射手看到曹長中彈,剛要調轉槍口搜尋狙擊手,第二發子彈已經掀開他的天靈蓋。
“十一點方向擲彈筒!”
王標的衝鋒槍管突然指向右側灌木叢。
三百米外兩個日本兵正跪姿調整八九式擲彈筒角度,鋼盔下的護頸布印著“我孫子”字樣。
盧排長抄起電話搖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