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份公文袋,用力地朝吉普車頭甩去。
公文袋準確無誤地落在車頭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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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來自合肥口音的公文袋包裹著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來。
隻聽孫團長繼續說道:“這可是宋部長親自批準的救災糧。
”聽到這話,陳部長心頭一震,他的金絲眼鏡後麵閃過一道寒光,冷冷地注視著孫團長。
然而,當他的目光不經意間瞥到公文袋上那個醒目的“子文”印章時,喉嚨不禁微微滾動了一下。
顯然,這個印章所代表的勢力讓他心生忌憚。
聽到宋部長的名字,陳部長的臉色微微一變。
宋部長在國民政府裡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他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得罪宋部長。
沉默片刻後,他說:
“看在宋部長的麵子上,這次就放過他。
但下不為例,要是再有人敢阻攔宣傳工作,絕不輕饒!”
行走在廢墟間,猶豫片刻之後,他終於開口說道:
“孫總隊長,沒想到你們財政部的手可真是伸得夠長啊……”
話音未落,孫總隊長猛地一揮手中的馬鞭,狠狠地抽打在了衛隊長的皮靴上,大聲嗬斥道:
“還不快收槍!
難道沒有看到陳部長正準備拍攝賑災義舉嗎?
趕緊把徐天亮給我請出畫框!”
被鞭打的衛隊長吃痛不已,但還是迅速收起了槍支。
而站在一旁的徐天亮則滿臉憤怒,他用僅剩的一隻傷腕的手使勁地蹭掉臉上流淌的鼻血,嘴裡吐出一連串充滿怨恨和惡毒的金陵話:
“陳部長啊,您就不能給咱露個笑臉嘛!
怎麼著,難不成是害怕旁人瞧見您那後槽牙上還粘著些肮臟不堪、令人作嘔的人血饅頭渣子嗎?”
當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緩緩降下時,錢鐵頭那顆原本鋥亮的光頭此時已經腫脹得猶如一顆熟透了的紫茄子一般,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鄭三炮伸出他那粗壯的手指,指向城外那條蜿蜒曲折宛如長蛇般的火把長龍,聲音略帶顫抖地問道:
“那些都是前來領取救濟糧的百姓們吧?”
然而,一旁的周五斤卻輕輕地搖了搖頭,語氣沉重地回答道:
“哪裡是什麼領救濟糧的喲,他們不過是一群走投無路,被迫賣兒賣女以求生存下去的可憐人罷了。”
說著,周五斤用手攪拌著眼前那口大鐵鍋裡正在翻滾著的觀音土糊糊,陣陣熱氣升騰而起,模糊了他那張憔悴而又無奈的臉龐。
“唉……這世道可真是讓人沒法活了啊!”
周五斤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就連那米行的掌櫃都放出話來,說是隻要拿出三鬥米,就能換走一個黃花大閨女呢!”
他的話語仿佛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在場每個人的心頭上,讓眾人感到一陣窒息和絕望。
古之月小心翼翼地將手中那最後半塊壓縮餅乾掰成碎屑,輕輕地送到嬰兒那嗷嗷待哺的小嘴邊。
他的目光充滿慈愛與憐憫,仿佛這半塊餅乾就是拯救這個脆弱生命的全部希望。
一旁的蘇北腔咬牙切齒地說道:
“文夕那場大火,足足燒死了三萬多人啊!
可誰能想到,這場災難竟然養肥了這群如豺狼般貪婪無恥的家夥!”
他的聲音中碾著深深的恨意,讓人不寒而栗。
就在這時,徐天亮猛地一甩手,一塊鎏金懷表在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弧線。
隻聽“啪嗒”一聲,懷表穩穩地落在地上。
徐天亮用低沉而堅定的聲音吼道:
“老子不管那麼多,我現在就要回一趟渝城!
去找老頭子討要三十萬斤救命糧!”
他的金陵話伴隨著懷表蓋子開合時發出的清脆響聲,回蕩在這片荒蕪的廢墟之上。
然而,孫團長卻伸出空蕩蕩的袖管,一把按住了那塊懷表。
他的合肥口音突然間壓低下來,神秘兮兮地說:
“徐老弟,你有所不知啊。
軍令部的徐次長上周剛剛簽署了那份《限製異黨活動案》……
咱們現在去要糧食,恐怕沒那麼容易啊。”
話音未落,從廢墟的深處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聲——
原來是一群野狗正在瘋狂地撕咬著一具屍體。
與此同時,那嬰兒吸吮米湯所發出的細微聲響也傳入眾人耳中,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詭異而又淒慘的氛圍。
在遠處的焦土坡上,一輛陳部長的吉普車正風馳電掣般地朝著燈火通明的官邸駛去。
車尾上,赫然綁著幾個準備拿去登報的“賑災米袋”。
可惜的是,那些米袋早已破爛不堪,裡麵的稻穀不斷地漏出,掉落在車轍之中,甚至開始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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