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兮
“要不是碰巧遇見4軍的那幫兄弟,
老子恐怕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呢,
真沒想到啊,原來當時你們竟然就在那萬家嶺!
哎呀呀,為了找你們,
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一路上真是曆經千辛萬苦呐!”
徐天亮忽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嘴裡不停地抱怨著。
此時,長沙的夜晚涼風陣陣,
裹挾著濃烈的焦土氣息,呼呼地直往帳篷裡麵鑽。
徐天亮氣鼓鼓地將手中的南部手槍用力地拍在了一旁的彈藥箱上,
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伴隨著他那獨特的金陵腔調,
震得頭上的鋼盔也跟著嗡嗡作響:
“我說班頭啊!
你們倒好,在那萬家嶺吃香的喝辣的,逍遙自在得很呐!
再看看老子我,在廬山上差點兒就成了那些野狗的腹中餐啦!”
而另一邊,古之月正在專心致誌地給一名新兵纏著繃帶,
他那帶著濃濃蘇北口音的話語,混雜著刺鼻的碘酒味道飄了過來:
“哼,我可是仔細數過你打過的那些彈殼哦,
在歸德撤退的時候,足足少了整整一百二十發呢!”
說著,他冷不丁地伸手扯開了徐天亮的衣襟,
刹那間,一條係著特殊繩結的紅頭繩露了出來。
古之月定睛一看,眉頭微微一皺,脫口而出:
“喲嗬,這繩結……
怎麼看著像是廬山那邊特有的打法呀?”
恰在這時,篝火堆猛地爆出一個火星來,
瞬間照亮了徐天亮那張因興奮而變得眉飛色舞的臉龐:
“嘿嘿嘿,誰能想得到哇,
這剛一碰麵,就讓咱撞上了小鬼子空投軍官這麼一樁大好事兒……”
隻見他揮舞著僅存的一隻手臂,激動地比劃著,口中大聲喊道:
“整整兩百個倭寇軍官啊,他們剛剛從飛機上跳傘下來,還沒來得及逃跑呢,
就全被咱們的235團給包圍起來啦,
一個都沒能逃脫,簡直像包餃子一樣輕鬆!”
這時,趙金鎖懷抱著一個碩大的酒壇子,醉醺醺地插話道:
“想當年在海州的時候,
那些老兵告訴俺們,要朝著那些倭寇的降落傘開槍射擊!
隻要把他們的降落傘打破,
這些家夥就得從天上直直地摔下來,不死也得重傷,哈哈!”
一旁的周大眼猛地扯開自己的褲腿,露出大腿上一處猙獰可怖的彈孔疤痕。
在熊熊燃燒的火光映照下,那疤痕竟然泛起一抹詭異的紫色光芒。
他咬牙切齒地罵道:
“該死的日本軍官,他們的刀法真是刁鑽狠辣,
老子當時和他們近身搏鬥,差一點就被砍成太監啦!
還好老子福大命大,撿回了這條小命!”
徐天亮聽後怒不可遏,飛起一腳直接將麵前的酒壇踹翻在地。
頓時,琥珀色的美酒如泉湧般汩汩流出,迅速滲入了腳下那片被戰火炙烤得乾裂的焦土之中。
他惡狠狠地吼道:
“在海州那會兒,多虧了王班長傳授我們作戰技巧!
他告訴我們,對付那些倭寇軍官,首先就要廢掉他們的下三路!
這樣才能讓這幫畜生失去戰鬥力!”
古之月則默默地摩挲著手中半截已經有些殘破的銅哨,
操著一口濃重的蘇北腔調緩緩說道:
“還記得萬家嶺總攻的前夜嗎?小鬼子們沒有了山炮的火力支援……”
徐天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從懷裡掏出一個銅製的瞄準鏡,得意洋洋地晃了晃,然後咒罵道:
“哼,這群喪心病狂的狗雜種!
隻有死掉的鬼子才是好鬼子!”
緊接著,那個獨臂之人用力一甩胳膊,拋出一個破舊的布包。
隻聽得一陣稀裡嘩啦的響聲過後,十幾個扭曲變形、沾滿血跡的銅扣子從布包裡滾落出來,散落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高聲怒吼道:
“這些可都是老子一路上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鬼子的命啊!”
趙金鎖突然間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來,聲音悲愴而淒慘:
“遊擊隊的那個疤臉啊,身中三槍居然還死死地抱住倭寇的觀測員,一起從山上滾落下去……”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湧而出,他的身體因悲痛而顫抖著。
一旁的徐天亮見狀,獨臂用力地勒住趙金鎖的脖子,怒吼道:
“哭個卵子!彆哭啦!
遊擊隊的項隊長在臨終之前都說過,
咱們廬山上的石頭可要比那小鬼子的炮彈還要堅硬得多!”
此時,趙金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起與任政委分彆時的場景。
當時,任政委操著一口濃重的湖南腔調,怒不可遏地吼道:
“……第四軍那幫龜孫子就知道搶功勞!老子手裡就隻有一把單打一……”
想著想著,趙金鎖的哭聲漸漸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