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到風波
三月的渝城,被一層濕冷的霧氣緊緊包裹著,仿佛整個城市都沉浸在一片朦朧之中。
古之月踏著青石板路,緩緩地走向中央軍校的大門。
門樓上,“親愛精誠”四個大字在雨霧的衝刷下顯得有些發白,
仿佛歲月的痕跡在其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站崗的衛兵們手持漢陽造步槍,刺刀在霧氣中泛著令人心悸的冷光。
“證件。”
衛兵麵無表情地伸出手,攔住了古之月的去路。
古之月默默地摸出那份燙金的報到文書,遞給衛兵。
衛兵隨意地掃了一眼,目光卻突然停留在古之月的肩膀上,
似乎對他的少尉軍銜產生了興趣。
“淞滬會戰一路打下來的弟兄,軍功章換的。”
古之月的喉嚨微微滾動,聲音略微有些低沉。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二十響駁殼槍,
那槍柄上刻著的“精忠報國”四個字,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這把槍,是盧排長用最後一口氣塞進他手裡的遺物。
每當古之月摸到這四個字,他的心中都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那是對戰友的懷念,也是對那段戰火紛飛歲月的銘記。
衛兵見狀,吹響了手中的哨子。
片刻後,一個戴著中尉領章的副官匆匆跑來。
“上頭有令,學員報到一律換學員銜,配槍上繳。”
副官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絲毫的溫度,就像一塊堅硬的冰砣子。
古之月的手指緊緊地扣住槍套,他的目光緊盯著副官,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
他想起去年此時,盧排長帶著他們在蕰藻浜打退日軍七次衝鋒,子彈打完了就用刺刀拚。
最後一顆子彈穿透盧排長的胸膛時,他把這支槍塞進古之月懷裡:
"替老子活著,替咱稅警總團爭口氣。
"這槍,絕對不能交出去!”
古之月的聲音異常沙啞,
仿佛那是一把已經生鏽多年的槍管,發出的聲音既沉悶又刺耳。
“放肆!
軍校重地豈容你如此撒野?”
副官怒不可遏,抬手便要去搶奪古之月手中的槍。
然而,古之月卻身形一閃,敏捷地避開了副官的這一抓,
隻是他的後腰卻不慎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石獅子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原本就緊張的氣氛瞬間凝固到了極點。
周圍圍觀的衛兵們見狀,嘩啦嘩啦地紛紛拉動起了手中槍的槍栓,
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古之月,一場衝突似乎一觸即發。
“都給我住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怒喝如同驚雷一般從背後猛然炸開。
古之月聞聲轉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著學員服的年輕人正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
這年輕人濃眉大眼,一臉英氣,
尤其是他那帽簷下露出的半截熟悉的疤痕,更是讓古之月的心頭猛地一震——
竟然是徐天亮!
那個曾經和自己一起在第八軍輜重連裡偷過老鄉紅苕的混世魔王!
“亮子?”
古之月的眼眶有些發熱,聲音也不禁有些顫抖。
徐天亮顯然也認出了古之月,他二話不說,
一把推開麵前的衛兵,如同一頭猛虎一般徑直朝古之月衝了過來。
還沒等古之月反應過來,徐天亮的拳頭已經如雨點般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龜兒子,你咋跑這兒來當學員啦?”
古之月被這一連串的拳頭打得有些發懵,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而就在這時,徐天亮的目光突然瞥見了古之月腰間的那把槍,他的眉頭猛地一挑,
“哪個不長眼的要收你的槍?
老子爹可是徐次長,這軍校還能不讓帶槍?”
聽到這話,副官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他連忙解釋道:
“徐公子,這是校規……”
“狗屁校規!”
徐天亮怒不可遏地吼道,他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仿佛要衝破這令人窒息的壓抑氛圍。
他猛地從褲兜裡掏出那隻鍍金懷表,高高舉起,
用力地晃了晃,表鏈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知道這槍什麼來頭嗎?”
徐天亮的聲音中充滿了驕傲和憤怒,
“這可是淞滬會戰的功臣槍,宋部長見了都要敬個禮!”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人,似乎在挑釁他們是否敢質疑這把槍的價值和意義。
古之月見狀,連忙伸手想要阻攔徐天亮,但已經太遲了。
就在這時,一陣皮靴聲由遠及近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