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計”了？
硝煙尚未散儘的西馬陣地前，屍骸枕藉。
古之月的春田步槍槍口還冒著縷縷青煙，方才那一槍，精準地撂倒了一個正在聲嘶力竭組織殘兵、試圖做最後反撲的鬼子中尉。
他冷靜地拉栓退殼，目光如鷹隼般搜尋著下一個有價值的目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殘餘的鬼子眼見軍官斃命，主力部隊正從後方排山倒海般壓來，最後一點抵抗意誌終於徹底崩潰。
他們紛紛扔掉了手中的武器，雜亂無章地舉起雙手，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哭嚎或“投降”的生硬中文，癱軟在地。
槍聲驟然稀落下來。
徐天亮貓著腰跑過來，臉上混合著疲憊和凝重，金陵話也失去了往日的跳脫：
“老古，清點完了。
一排二排……加起來隻剩二十多個能動的了。
三排新兵多，沒頂在最前麵，但最後反擊也折了一個班……咱們連，算是殘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
“師部說了，新的補充兵和裝備，幾天後就到。”
話音剛落，孫二狗就拄著槍湊過來，河南話裡滿是焦躁：
“幾天？我的天爺！
等補充來了，再練熟了，臘戍的黃花菜都涼了！
到時候功勞全是彆人的，咱兄弟的血白流了？”
陳天方更是急眼，陝西腔調又高又衝：
“就是！連長！
你可是親口答應俺的！
打臘戍讓俺三排當主攻！
現在連隊打成這樣，補充的新兵蛋子啥都不會，俺這主攻還咋主？
拿頭去攻啊？
俺看俺還是帶弟兄們回師部警衛連站崗算球了！”
他這話半是抱怨半是激將，眼睛死死盯著古之月。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幾聲突兀的、並非來自戰場的卡賓槍射擊聲！
“砰！
砰！
砰！”
“媽的！哪兒打槍？！”
徐天亮臉色一變，立刻朝著槍聲方向猛衝過去。
徐天亮循聲衝到陣地側後方的臨時看管俘虜處，眼前的一幕讓他血往頭上湧！1卡賓槍，眼睛血紅，臉上掛著癲狂的淚水和獰笑，正對著幾個已經舉手投降、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鬼子俘虜扣動扳機！
地上已經躺了兩三具俘虜的屍體！
“小周！你他媽瘋了！”
徐天亮怒吼一聲，一個箭步衝上去，死死抓住發燙的槍管，用力向上一抬！
“砰！”
最後一發子彈打向了天空。
“把槍給老子放下！”
徐天亮用力將卡賓槍從小周手裡奪了下來，狠狠摔在地上，金陵話因憤怒而顫抖，
“殺手無寸鐵的俘虜？！
你他娘的算什麼英雄好漢？！
跟小鬼子畜生有啥區彆？！”
小周像被抽掉了骨頭，癱坐在地，雙手捂著臉，四川話帶著哭腔和無比的怨憤：
“區彆？有啥子區彆？！
偵察連那麼多兄弟！
石頭哥！三炮排長！
還有剛才死的那麼多弟兄！都白死了嗎？！
以前抓的俘虜，不也說殺就殺了？！
為啥子現在就不行了？！為啥子！！”
徐天亮氣得額頭青筋暴起，指著那些嚇得魂飛魄散、多是老弱病殘的俘虜：
“那能一樣嗎？！
以前殺的是18師團那些在金陵城造孽的畜生！
你看看這些！都是些啥？
娃娃兵，老頭子兵！
他們能造多大孽？
仗打到這個份上，小鬼子快完蛋了！
沒必要再濫殺！
他們是畜生，咱們不是！
咱們是中國軍人！”
這時，古之月和孫二狗、陳天方也聞聲趕了過來。看著眼前的景象，古之月臉色鐵青。
他走到小周麵前，蘇北話冰冷而沉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小鬼子是快要完蛋了。
正因為他們要完了，我們才更不能用他們的方式做事。
報仇不是濫殺。把槍撿起來，自己去找警衛排，關禁閉！
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小周抬起頭，看著連長冰冷的眼神，又看看周圍其他排長複雜的目光，最終低下頭，默默撿起地上的卡賓槍，失魂落魄地走向後方。
“他說的，也未必全錯。”
一個沉穩的聲音突然響起。
眾人回頭，隻見新38師李師長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幾個參謀。
他看了看俘虜的屍體，又看了看古之月，點了點頭：
“古連長，你處理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