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徹夜未眠,親手寫下請戰書。
他沒有堆砌華麗辭藻,而是以平實卻極具衝擊力的文字,細細描繪胡楊林的慘狀:“沙礫染血,胡楊泣淚,四百餘具屍體堆疊如丘,蜀錦裹屍,茶葉浸血,琉璃碎骨……”
筆鋒一轉,直指西州回鶻的傲慢:“臣遣使問責,反遭辱罵,國主沉湎享樂,可敦哈屯把持朝政,視天朝威嚴如無物!”
為了增加說服力,他特意附上幸存者的證詞與從胡楊林帶回的染血絲綢,在奏請書中寫道:“西域乃絲路咽喉,回鶻如此跋扈,若不征伐,諸國必群起效仿,他日絲路斷絕,國之利源儘失!臣願率麾下鐵騎,討伐蠻夷,為商隊複仇,為大乾拓土,雖馬革裹屍,亦在所不辭!”
次日清晨,快馬帶著請戰書與證物直奔洛陽。
洛陽乾陽殿的晨光透過盤龍柱,在蕭乾的奏疏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薑齊指尖劃過“為商隊複仇”的字句,嘴角勾起的冷笑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
軍情司早已經把蕭乾的那些計劃呈到了薑齊的麵前。
薑齊對著密奏和蕭乾的奏折,冷哼一聲。
“蕭乾的算盤打得倒精。”
內侍躬身遞上北疆軍報,薑齊掃過“蕭乾已暗中點兵”的記載,眼神更冷。
“野心不小,可惜太過急躁,做的有些糙了!”他提筆蘸墨,在詔書上寫下申飭之語:“擅遣使者問責鄰國,挑起邊釁,罔顧邦交之道,著令深刻自省!”
墨跡未乾,筆鋒卻陡然一轉,在詔書末尾添上任命:“命耶律大石、蕭乾、折可大分領諸軍,共討西州回鶻,一切方略需三帥合議,不得專斷。”
放下朱筆時,薑齊望著西域方向,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這道詔書看似矛盾,實則藏著三重深意。
申飭蕭乾是打壓其氣焰,防止其貪功冒進。
任命三帥是拆分兵權,避免集軍權於一身的禍亂。
而合議之規,更是將戰場指揮權的製衡落到實處。
乾陽殿的禦案上,薑齊鋪開西域輿圖,指尖在高昌、伊州、焉耆三地依次點過,三位將領的身影在他腦中逐漸清晰,這絕非隨意拚湊的組合,而是參照唐滅東突厥“多路協同、各司其職”的戰略邏輯精心設計的棋局。
耶律大石,乃是知彼知己的活地圖。
這位曾受西州回鶻王畢勒哥援助的契丹貴族,對西域的了解堪稱無人能及。
他不僅熟悉塔裡木河沿岸的綠洲分布、天山隘口的通行時機,更清楚西州回鶻內部的致命裂痕,國主沉溺享樂,權臣哈屯與伊州守將阿斯蘭矛盾尖銳,附屬的末蠻、樣磨等部落早已離心離德。
薑齊任命他為副帥,正是要借其情報優勢,像唐初李靖利用突厥內部分裂那樣,精準打擊西州回鶻的軟肋。
蕭乾,乃是衝鋒陷陣的尖刀。
其麾下的契丹鐵騎以衝擊力凶悍聞名,擅長在戈壁草原上進行快速奔襲。
薑齊深知蕭乾急於立功,便讓他執掌前鋒,既能用其勇猛撕開敵軍防線,又能借戰事消耗其部族兵實力,可謂以功製人。
折可大,穩坐中軍的定海神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