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青的發梢流淌著海溝深處的幽藍,瞳孔裡旋轉著星雲,指尖滴落的不知是汗水還是星塵,在窮奇漆黑的背脊上燙出螢火蟲般的印記。
西海岸的沙粒正在沸騰。
當巨獸的尾鰭掃過火山岩地貌,地底傳來含羞草閉合般的震顫。
千年珊瑚礁裂開細縫,釋放出封存著唐代沉船歎息的氣泡。
他們掠過新建的臨時燈塔時,守夜人的咖啡杯裡漾起微型海嘯,方糖在棕色漩渦中跳起最後一段華爾茲。
她突然攥緊窮奇新生的犄角,凶獸吃痛的嘶吼震碎了三亞上空的積雨雲。
在氣壓驟變的耳鳴裡,隻聽見她喊出的某個音節,像鷗鳥掠過水麵時翅尖挑起的顫音。
於是整個南仙島海峽開始倒流,月光被折疊成六邊形的蜂巢,而他們朝著海平麵打開的缺口俯衝,身後拖拽著銀河解體的彗尾。
漁火搖晃的節奏與方青青的心跳共振,當第一艘木船即將傾覆的瞬間,窮奇猛然張開膜翼。
急停掀起的環狀氣浪讓雨滴懸浮成水晶珠簾,那些即將跌倒的漁船突然被按進慢鏡頭——傾斜的甲板上,青花瓷碗沿著拋物線舞蹈,鹹魚乾在空中舒展身姿,老漁民的白須定格成蒲公英綻放的形態。
月光在此時達到最澄澈的飽和度。
他們掠過觀滄湖的火山岩地貌,那些黝黑的石群在銀輝下仿佛撒了層糖霜的燒仙草。
方青青的丸子頭早已散成海藻狀,發絲間還纏著幾顆迷路的爆爆珠。
當窮奇載著她降落在萬綠園的榕樹上時,整片椰林都在晚風中笑彎了腰——這上古凶獸正抱著椰子凍啃得滿臉碎屑,而方青青的右拖鞋還掛在八百米外的鐘樓上晃悠。
突然,前麵一個眼熟的碎花裙身影出現在方青青的視線。
“小奇奇,停在前麵。”
方青青翻身躍下的姿勢像檳榔葉割開雨幕,腳掌觸地的刹那,所有動蕩都回歸寂靜。
窮奇化作赤紅色霧氣消散時,最後一片鱗甲落在她肩頭,凝成木棉花狀的胎記。
東郊椰林的露珠開始下墜,滿地椰子酒窩裡,晃動著被撞碎的月亮。
雨後的東郊椰林蒸騰著青草香,林曉曉的三輪行李箱在石板路上劃出歪歪扭扭的水痕。
"林曉曉!"帶著顫音的喊聲刺破蟬鳴。
五十米外,方青青的碎花裙正以每秒三次的頻率拍打腿彎,左腳人字拖甩出踢踏舞的節奏,右腳的珍珠白腳趾已經沾滿紅泥。
“你怎麼會在這裡?”
行李箱突然原地打轉,林曉曉被慣性帶得轉了個天鵝湖圈圈:"我是跟著糖水鋪的食客出來看流星的……”
殘雨順著椰葉滴落,林曉曉縮了縮肩膀。
藕粉的餘溫還貼在胃裡,像塊溫吞的玉。
十分鐘前糖水鋪的吊扇還在頭頂打轉,穿人字拖的老板娘突然指著門外喊:"天上有流星!快出來看流星!"
整屋食客都湧了出去,瓷碗裡沒喝完的清補涼搖晃著,潑出幾粒煮軟的薏仁。
她給方青青發完定位就跟著人群往椰林深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