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器二十二年冬,紅海的沙暴拍打著三合土幕牆,陳鐵牛用驗鉛刀敲擊牆麵,聽著蜂蠟嵌縫處發出的悶響。錫王工坊的匠人曾說,這三合土混著南洋橡膠碎屑能隨溫度變化彌合裂紋,此刻在沙風中果然嚴絲合縫。他舔了舔嘴角的沙粒,嘗到鐵鏽味——是防鉛護腕內側的珊瑚碎屑,去年戰鬥時嵌進去的,至今沒摳乾淨。
「統領!魯王的炭粉車在亞丁灣遇襲!」斯裡蘭卡弩手撞開三合土門,三角箭上的珍珠粉塗層磨得發亮,「三百車椰殼炭全沒了,帶隊的老炭匠……沒了蹤影。敵炮的石膏膛裡,有咱們驗鉛石的碎末。」
陳鐵牛的指甲掐進掌心。震波井的風鈴本該每隔七秒響一次,現在卻像被掐住脖子的麻雀,碎成斷斷續續的吱呀聲。他扯下護腕摔在桌上,工禾紋錨鏈刻痕裡的珊瑚屑簌簌掉落:「把椰棗纖維紙拿來。」
椰棗纖維紙卷成筒狀,在燭光下透出褐色紋路。陳鐵牛將紙筒塞進震波解析器,銅齒輪咬合一瞬間,鉛製共鳴腔裡溢出細密的漣漪——這是景王從東瀛帶回的「和唐震波術」,用《萬葉集》的古音韻律給震動頻率編碼,將不同頻率的炮聲轉化為可識彆的聲紋圖譜。他盯著紙麵,看著那些扭曲的線條逐漸顯形,像駱駝群在沙漠裡狂奔時的蹄印。
「震得太亂。」他用刀尖戳了戳紙麵,忽然紙紋劇烈扭曲,像被人狠狠劃了道指甲。陳鐵牛鼻子湊近炮殘片,石膏斷口的白粉末裡有股硫磺味,和三年前在南京工器監聞過的火山灰一模一樣,「狗娘養的,摻了火山灰。」匠人遞來濕布,他擦了擦手,發現布上沾著細密的白色粉末——不知是椰棗纖維還是石膏碎屑。他把布團成一團,塞進護腕刻痕裡,珊瑚片紮得掌心發疼。
子夜時分,活性炭層的溫度透過靴底傳來。陳鐵牛趴在監聽口,聽見地層深處傳來悶悶的「咚咚」聲,像有人在水下敲鼓。他抓起一把椰殼炭粉撒進孔裡,炭粉竟逆著氣流往上飄——不是普通的挖掘聲,是火藥震鬆了地層。
「寒炭準備。」他抄起信號旗,工禾紋在三合土射口外閃了三閃。七煉滲碳鋼柵開始震顫,魯王送來的「寒炭」從管道噴湧而出,在地下結成冰牆。爆炸聲戛然而止,但更細的金屬摩擦聲從右側傳來——青銅鑽。陳鐵牛一拳砸在炭牆上:「把珍珠粉摻進炭層。」珍珠粉撒下的瞬間,地下傳來牛吼般的轟鳴。陳鐵牛被氣浪掀得後仰,看見監聽器的燭火劇烈搖晃——青銅鑽撞上了摻有珍珠粉的炭牆。他想起衡王在霍爾木茲海峽的戰報,珍珠粉的碳酸鈣顆粒能散射震動波,如同在地下鋪就一層無形的濾網。
沙暴稍歇時,佛郎機艦隊的十字旗出現在海平麵。陳鐵牛舉起鉛玻璃望遠鏡,鏡筒裡的工禾紋準星突然抖了抖——敵艦甲板上堆著魯王的炭粉袋,袋子上的工禾紋被劃成十字。
「開炮!」他的吼聲混著明瞳炮的轟鳴,鉛彈炸開的瞬間,椰殼炭粉像黑煙般騰起。佛郎機的炮聲悶得像打在棉花上,棱堡的三合土幕牆連道細紋都沒裂。更妙的是「沙雷」——填充紅海珊瑚粉的引信在震動中自動引爆,炸起的沙塵混著活性炭,形成一道長達百米的「靜音長城」,將次聲波的傳導路徑徹底阻斷。
「他們聽不見動靜!」斯裡蘭卡弩手的歡呼穿透硝煙。陳鐵牛看見敵艦了望手瘋狂比劃手勢,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神銳銃的齊射聲中,十字旗接二連三地倒下。
打掃戰場時,陳鐵牛在屍堆裡發現個銅墜。打開一看,裡麵嵌著半片工禾紋錨鏈,邊緣刻著南洋商盟的標記——是三年前失蹤的老炭匠。他把銅墜塞進護腕刻痕,珊瑚碎屑紮得掌心發疼,忽然想起老師傅教他煮橡膠時的話:「好手藝藏在掌紋裡。」
錫王的匠人蹲在廢墟裡,把佛郎機炮的石膏殘片敲成粉末。陳鐵牛認得這些碎末,摻進三合土能增強牆體韌性,下次澆築時或許能做出更堅固的幕牆。佛郎機人搬空了埃及石礦,卻不知道工器監的庫房裡,永遠存著他們猜不透的材料配比。
暮色中,工禾紋信標塔的熒光忽明忽暗。陳鐵牛摸了摸護腕,錨鏈刻痕裡的珊瑚片又裂了道縫。遠處傳來蒸汽鐘的悶響,和南京的晨鐘不同,這裡的鐘聲混著沙粒,敲得人胸腔發麻。他知道,隻要掌心的椰殼炭粉還在,大明工器王朝就塌不了。
流星劃過天際時,陳鐵牛聽見有人在哼工器謠,調子和南京太學的晨讀聲一模一樣。他笑了,不是因為什麼大道理,而是想起今早收到的炭冶所密報:渤海灣的鹹水淬火法又改良了,下月能多送十噸炭粉來前線。至於佛郎機人?他們的炮再厲害,也震不碎掌心的老繭,和爐子裡永遠燒不完的椰殼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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