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年四月初四,卯時三刻,奉天殿內燭火搖曳,朱厚照展開宣府捷報,金絲滾邊在晨光中泛著冷光。蒙古小王子部兩千騎犯邊,觀星衛以神銳銃三疊陣擊潰敵軍的戰報,讓殿內氣氛驟然緊繃。
司禮監掌印太監張忠揮袖,錦衣衛抬上繳獲的二十具銅銃。胡世寧湊近時,鐵鏽混著鉛腥氣撲麵而來,銃管內壁凹凸不平,凝固的鉛砂結疤與考工院送來的精鐵試樣形成刺目對比。朱厚照叩擊禦案:「虜騎火器鉛砂填膛,射程不過百五十步,若不是我朝匠人改良煉銅之法,恐難有此大捷。」
「傳旨:」朱厚照擲下黃綾,「匠人牛二虎擢升軍器局百戶,主理山西官營鐵廠驗銅;觀星衛千戶趙勇晉升指揮僉事,協防宣府。」他掃過階下群臣,刻意加重語氣,「太宗靖難時,火銃匠陳阿牛封武德將軍,此乃祖製——士主指揮,匠主技術,望諸卿莫忘。」
許天錫趨前半步欲言又止,朱厚照截斷話頭:「洪武年間軍匠可世襲百戶,太祖太宗豈會輕慢匠人?」士大夫們噤聲之際,胡世寧出列請命編纂《邊軍火器維護細則》,朱厚照順水推舟:「準奏,著楊廷和總領此事,考工院匠人協同。」
早朝散去時,陽光穿透鉛玻璃,在金磚上投下菱形光斑。朱厚照望著胡世寧匆匆離去的背影,想起前世此人彈劾匠人「熒惑聖聽」,如今卻因戰局被動妥協,嘴角泛起冷笑——神銳銃的三百步射程,比千言萬語更能瓦解士大夫的偏見。
午後的文華殿,楊慎、李東陽等翰林圍坐長案,《永樂大典》「工器」卷攤開在中央。朱厚照指著「火銃旋轉破風」條目,命人將螺旋紋膛線附會為「太宗北伐秘傳」。王巧兒展開羊皮圖,以「寶船錨鏈纏繞」類比彈道原理,李東陽沉吟道:「《考工記》『弓人治筋,旋繞如螺』,或可印證此理。」朱厚照心中暗喜,這正是他要的「禮法馴化」——將現代技術嵌入典籍,讓士大夫在考據中認同革新。
申時,西直門外廢窯廠,朱厚照接過王巧兒遞來的熟鐵試樣,觸感比舊銃輕了三成。遠處鏜床轉動聲轟鳴,他壓低聲音:「前世此時,已有匠人因鉛毒咳血。」說著摸出鬆煙墨香囊,「此乃後世防毒之法,你暗中推廣,莫提出處。」
匠人突然跪下:「陛下既知鉛毒,為何不直禁之?」朱厚照冷笑:「士大夫視鉛為『五行之金』,匠人驟改工藝必生恐慌。唯有借古法之名,徐徐圖之。」他望向窯廠煙囪,青煙中隱約帶著鬆木香——那是新改良的焦煤煉爐在運轉,去鉛率已達八成。
戌時,乾清宮暖閣,楊廷和望著奏疏上「匠人授職逾製」的朱砂批語,捋須歎道:「陛下如此抬舉匠人,就不怕尾大不掉?」朱厚照轉動驗銅片:「匠人無四書五經,無門生故吏,不過是朕手中之器。」
話音未落,劉娘娘捧來火器圖紙,炮管尾部「鳳錨共生紋」若隱若現。朱厚照頷首,轉向楊廷和:「宣府之戰,神銳銃三百步穿楊,此乃匠人之功。閣老可知,胡世寧已在《武經總要》內批算學公式?」楊廷和一怔,方知士大夫集團早已在技術實際效果麵前悄然妥協。
殿外更夫敲響梆子,朱厚照在《工器彙典》草稿上添筆:「工者,國之爪牙也。」字跡力透紙背,卻比昨夜模仿的「太宗禦批」多了幾分淩厲。他知道,當匠人將這句話刻進火器時,大明的工器改革,已借著宣府的戰火,在祖製的框架裡撕開了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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