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電話那頭,是一個帶著粵腔的熟悉女聲。
明月輕輕喚:“外婆……”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下來,隨即,是一陣吸氣聲,然後是聲音顫抖的低語:
“你這丫頭……你現在才打電話過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在等你……媽媽有多擔心你,你知不知道!”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明月咬著唇,聲音也哽咽了。
“你哥哥昨天打電話來了,知道你嫁的還不錯,媽這懸著的一顆心才放回肚子裡。”
“嘖,你們怎麼這麼不相信我呢……”明月輕輕笑了,“放心,我真的過得很好。”
電話那頭的東方媽媽抹了抹眼淚:“要不要我托你哥哥給你帶點臘味過去?”
“不需要,我真的是吃得好住得好,還有一整座四合院。”明月柔聲說,“我隻是有點想你們了。”
“丫頭……”東方媽媽在電話那頭久久不語,最後才道,“要是內陸不習慣,就回家來。”
“嗯,我會回的。一定。”
明月掛了電話,走出電話亭時,夜色深沉,四合院所在的胡同早已燈火寂靜。
她踩著磚石路緩緩往回走。
這一晚,她在兩個地方都聽到了自己牽掛的聲音——也讓她知道,無論她多遠,心底始終有燈火在等她。
京城·文彙日報社編輯部
一推門,撲麵而來的是暖氣混著油墨味的氣息。
編輯部裡辦公桌一排排地緊挨著,搪瓷缸、打字機、紅筆、舊剪刀,桌麵上排列得像戰壕前線。
有人敲字,有人修稿,厚重紙張翻動的聲音不絕於耳,帶著一種有節奏的緊迫。
今天,是明月報到的第一天。
她一進門,便像在滿是灰調的畫布上潑了一點明黃。
風衣是杏白色長款,垂感極好,領口係著一條淡藍色細絲巾,發尾染了點栗色波浪。
在當下素麵朝天講究“節約美”的風格裡,頗顯張揚。
她踩著細跟短靴,目光挑著,神情卻懶洋洋的。
王海梅第一個注意到她,眼睛一亮,放下手裡的紅筆笑著招手:
“來了?快來,我給你介紹下。”
“這是我們編輯部的副主編,朱老師,老北京人,編稿三十年,眼睛毒得很。”她半打趣地介紹。
明月伸出手,禮貌又得體:“朱老師您好,我叫明月,以後還請您多指教。”
朱老師眯眼打量了她兩秒,手搭上她指尖,“嗯”了一聲,眼神中帶著幾分揣摩。
王海梅繼續介紹:“那邊是小陶,清大新聞係,剛調過來,文字特彆紮實。”
小陶回頭掃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個沒什麼溫度的笑:“你好。”
“你好。”明月也笑,但笑意更亮,氣場壓過去,一點不吃虧。
介紹完畢後,王海梅帶她到最裡麵靠窗的位置。
“你是掛在童話欄目那邊的,先從選稿、改稿熟悉下流程。
這期我們和少兒出版社合作一批童話書,要你把關。
主編的意思是,澳門那邊流行什麼新式故事、敘述結構,也帶我們見識見識。”
她接過稿子掃了一眼,是篇童話欄目編輯寫的兒童故事《小熊種胡蘿卜》,構思平淡,語言稚嫩,整整五頁卻沒一句出彩的。
“我改一改,晚點送朱老師那。”她語氣平平。
“小陶,”王海梅又補充道,“明月是童話作家,澳門那邊出的書你可能見過,《貓先生的星星郵局》《花園裡住著風》……就是她寫的。”
小陶一愣,扭頭看她,眼神變了變:“哦……我還真看過一本,裝幀特彆好。”
她聲音沒波瀾,但語氣裡那點不甘,好耳力的人都能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