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白強作力氣,想伸手去拿桌上的那杯酒。
但超出閾值的痛苦,使他的身子不住的顫抖。
他哪裡抓得住小小的酒杯,他將酒杯打倒了,酒液灑了一地。
牧青白悲戚的倒在地上,眼裡淌出淚水,眼神悲戚。
他一個一直在求死的人,此刻竟然生出極大對生的眷戀、對活著的爭奪。
他極力睜開眼,想看著阿梓。
阿梓坐在地上哭泣。
“這就是牧青白僅存的人性啊。”
小和尚緩緩走來,手輕輕撫在阿梓的頭上揉了揉:
“他大概最不想死在你手裡了,牧青白與安穩把自己最後的人性寄托在你身上,他們倆以你為最後底線,好使他們記住自己還是個人。”
“他再怎麼擺弄蒼生,他仍然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可憐呐!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他怕你做了彆人的刀!”
“他怕自己的人性因你而泯滅,他把你塞到魏凝霜的懷裡,他以為魏凝霜能保住你,但是你還是把刀刺入了他的身體,他最怕今生今世你因今夜而難以入眠。”
“入眠皆是你將他刺死的夢境。”
小和尚看向意識已經不清晰的牧青白,搖搖頭:
“人最怕的是帶著極致的悲哀與愧疚離去,這份可怕的哀思會伴隨著魂魄直到消散為止,所以你寧願喝那杯毒酒自儘,但是不行,這是天道罰你玩弄蒼生。”
阿梓聽了‘大師傅’的話,急忙爬到牧青白身邊,大聲痛哭:
“安師爺,安師爺……嗚嗚!”
隗婉怡爬進了大殿,此刻狼狽至極,但她成功了,她挖出了那支箭簇。
“哈哈哈!牧青白死了!!”
隗婉怡扶著殿門癲狂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牧青白死了啊!!他死了!!啊!!”
隗婉怡頓感無儘空虛,她看向大殿之外,廝殺仍在繼續,她的聲音穿不透夜幕。
可她此刻也意識到了,為什麼牧青白之死如此重要?
難道不是奪取皇位更加重要嗎?
或許她現在就該去再捅牧青白兩刀。
可再回頭,和尚已到眼前。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牧青白的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和尚。
正如樂業皇帝是被一個無足輕重的隗婉怡刺死的。
隗婉怡被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和尚打暈了。
……
……
牧青白已死。
這個本不應該重要的名字,在此夜齊國京城顯得格外重要。
人們不知道他的死如此重要,隻知道牧青白死了之後,那些在城中四處搜尋,四處亂戰,波及百姓的各方勢力,終於不再禍害民宅殺害百姓了。
儘管他們還在城中混戰。
牧青白終於死了,哪怕各方勢力都不知道是誰殺了牧青白。
但是他死了就好。
怕了,真是怕了。
這牧青白死得太遲了。
他怎麼不早點死啊!
這樣的話,這些兵將就不會抱著‘寧錯殺不放過’的心思,在城中大肆屠戮了。
賈梁道在此夜將一眾百姓送到使邸,他垂垂老矣的身子擋在百姓身前,仿佛一尊神。
可他聽到牧青白死了的消息,本來如虯鬆一樣的身影,搖搖欲墜。
賈梁道倒在了人群中。
京城仍在亂戰之中。
天知道今夜過後,又是什麼光景。
但是齊國,是真的要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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