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西斜，將達因蘇水庫的水麵染成一片碎金。陳默和林小星沿著湖岸漫步，遠處雪山的倒影在波光中搖曳，岸邊蘆葦叢不時傳來水鳥的低鳴。林小星的白色裙擺掃過沾滿露珠的草葉，驚起幾隻粉蝶，撲棱著翅膀飛向天際。
“那邊有棵大樹！”林小星突然停下腳步，伸手指向斜坡上方。一棵三人合抱的胡楊樹矗立在湖畔，虯結的枝乾向天空伸展，樹冠如同一把巨大的綠傘，樹下的青石長凳被樹蔭遮得嚴嚴實實，凳麵還殘留著清晨的涼意。
兩人踩著鬆軟的草甸走上斜坡，陳默伸手扶住林小星的手肘，指尖觸到她小臂細膩的肌膚，掌心瞬間發燙。林小星低垂著眼睫，輕聲說了句“謝謝”，發梢掃過他的手腕，癢癢的觸感順著神經竄上心頭。
石凳上落著幾片金黃的胡楊葉，陳默掏出紙巾仔細擦拭，才示意林小星坐下。“來嘗嘗這個！”林小星從帆布包裡變魔術般掏出幾包小吃——塔城特色的奶疙瘩、撒滿芝麻的饢餅，還有一袋油亮亮的鹵牛肉。她又摸出兩瓶冰鎮的烏蘇啤酒，鋁罐表麵凝結的水珠滴在裙擺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你準備得這麼齊全！”陳默接過啤酒，拉環開啟的瞬間，細密的泡沫溢出瓶口。他仰頭灌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的燥熱。餘光裡，林小星正用牙齒咬開奶疙瘩的包裝袋，腮幫子鼓起來的模樣像隻貪吃的鬆鼠，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笑什麼？”林小星抬頭，嘴角沾著一點奶渣。陳默鬼使神差地伸手，指腹剛要觸到她的臉頰，卻在距離半寸處猛地頓住。兩人目光相撞，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林小星的瞳孔微微放大，睫毛急促地顫動，陳默的喉結艱難地滾動，慢慢收回手，用食指蹭了蹭鼻尖：“有……有東西。”
“啊！”林小星慌忙用手背去擦，卻越抹越亂。陳默再也憋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林小星反應過來後，抓起一把饢餅碎屑朝他扔去：“不許笑！”碎屑落在陳默肩頭，她又慌慌張張地伸手去拍，指尖在他胸前輕輕點了幾下，觸電般縮回。
兩人安靜下來時，隻有啤酒罐裡氣泡升騰的“咕嘟”聲。陳默拆開鹵牛肉的包裝，撕成小塊遞過去，林小星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掌心。一股電流從接觸點炸開，她像被燙到似的縮手，牛肉塊掉在石凳上。“我……我再拿一塊。”她慌亂地說，耳尖紅得要滴血。
陳默重新遞過牛肉，故意將手指停留片刻。林小星咬著嘴唇接過，牙齒在他指尖輕輕擦過，酥麻的感覺順著手臂蔓延到心臟。他看著她小口咀嚼的模樣，喉間發緊，仰頭又灌了一大口啤酒，冰涼的液體卻澆不滅心底的火苗。
“陳哥，你看那邊！”林小星突然指著湖麵。夕陽的餘暉中，一群野鴨子排著隊遊過，在水麵劃出長長的波紋。她興奮地往前傾身，發梢掃過陳默的手臂。他聞到她發間清新的茉莉香，混合著啤酒的麥芽味，令人心醉神迷。
陳默也跟著往前湊，肩膀碰到她的肩膀。林小星沒有躲開，兩人並排坐著，體溫透過衣料相互傳遞。陳默的手無意識地往她那邊挪動，直到小指輕輕碰到她的手指。林小星的手指微微一顫，卻沒有抽回。兩人保持著這個姿勢，誰也沒有說話，心跳聲在寂靜中清晰可聞。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在石凳上交織成一片。林小星忽然輕聲哼起歌，是哈薩克族的民謠，歌聲清澈婉轉，在湖麵上緩緩流淌。陳默側頭看她，晚霞為她的輪廓鍍上金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隨著歌聲輕輕顫動。他從未覺得塔城的黃昏如此動人，仿佛時間都為他們停下了腳步。
“這首歌叫什麼？”陳默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等你歸來》。”林小星停下歌聲，轉頭看他，眼中波光流轉，“是媽媽教我的，她說以前哈薩克族的姑娘，會唱著這首歌等心上人回家。”說完，她像是意識到什麼，臉頰飛紅，低頭盯著石凳上的紋路。
陳默的心猛地一顫，鼓起勇氣將手慢慢覆上她的手。林小星的身體僵了僵，隨即放鬆下來，手指輕輕蜷起，與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貼的瞬間，陳默感覺有煙花在心底炸開，酥麻的感覺從指尖蔓延到全身。他轉頭看向林小星，她的臉埋得更低，卻沒有抽回手，耳垂紅得幾乎透明。
遠處傳來歸巢鳥兒的鳴叫，胡楊樹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兩人就這樣靜靜坐著，手牽著手，誰也舍不得打破這份寧靜。夕陽漸漸沉入雪山後，天空被染成瑰麗的紫紅色，達因蘇水庫在暮色中泛著神秘的幽光，見證著兩顆心的靠近。
林小星忽然輕輕晃了晃陳默的手，仰起頭看向他，睫毛上還沾著暮色的柔光：“陳哥，天都這麼晚了。”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舍，卻也透著無奈。遠處山腳下，幾戶牧民家的燈火已經亮起，星星點點地散落在漸濃的夜色裡。
陳默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這才驚覺夜色已深，水庫邊的氣溫也開始下降，他下意識地將林小星的手握得更緊，想把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是不早了，再不回去，顧關該擔心了。”他說著，卻沒有起身的意思，目光依舊牢牢鎖在林小星的臉上。
林小星咬了咬嘴唇，臉頰在夜色中泛著淡淡的紅暈：“那……我們走吧。”她雖然這麼說，身體卻像被釘在石凳上，舍不得挪動半分。陳默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鬆開她的手，起身時順手拉了她一把，觸到她冰涼的指尖，心裡微微一疼，立刻將她的手裹進自己掌心暖著。
兩人慢慢走下斜坡，林小星的白色裙擺被晚風掀起，輕輕拍打著陳默的腿。她時不時偷偷瞥向陳默，見他眉頭微皺，眼神裡滿是眷戀，心裡突然有些酸酸脹脹的。“明天……還能見麵嗎？”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顆石子，在陳默的心湖激起千層浪。
陳默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目光堅定而溫柔：“當然，我明天一早就來找你。”他說話時呼出的白氣在夜色中凝成小水珠，落在林小星的發梢上。林小星嘴角終於揚起一抹笑意，伸手輕輕捶了下他的肩膀：“那說好了，不許反悔！”說完，她快步朝停車的方向跑去，裙擺如同一朵綻放的白薔薇，在暮色裡搖曳生姿。陳默望著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兩人的影子漸漸重疊，在月光下拖出長長的、緊緊相依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