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關,元帥府後院。
景和三十年正月二十七,連日的晴好天氣讓院中積雪消融大半,露出底下濕潤的黑土和頑強冒頭的嫩綠草芽,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新生交織的氣息。
秦沐歌披著一件厚厚的狐裘,坐在廊下的躺椅中,膝上蓋著絨毯,正就著溫暖的陽光,細細翻閱母親蘇雪柔的那本醫劄。經過幾日靜養和玄清長老丹藥的調理,她臉色紅潤了許多,不再那般蒼白嚇人,隻是眉宇間仍帶著大病初愈後的淡淡倦色。
蕭璟將大部分軍務移至後院書房處理,以便就近照料。此刻他剛與幾位將領議完事,送走他們後,便端著一碗剛煎好的參湯走過來。
“今日感覺如何?手還涼嗎?”他自然地坐下,試了試她手的溫度,又將參湯遞到她手中。
“好多了,玄清長老的藥很見效。”秦沐歌接過湯碗,微微一笑,“隻是整日躺著有些悶,看看母親的手劄,心裡也踏實些。”
陽光落在醫劄泛黃的紙頁上,那些清秀卻有力的字跡仿佛帶著溫度。秦沐歌指尖撫過一行關於“地脈陰煞之氣彙聚”的論述,輕聲道:“阿璟,我越看越覺得,母親當年恐怕不止一次遭遇過類似‘蝕靈’的力量。你看這裡,她提到曾在極北之地見過一種‘活’的寒毒,能侵蝕生靈心神,其症狀……與當年她身體衰敗時的情形頗有幾分相似。”
蕭璟神色一凜,接過醫劄仔細看去,眉頭漸漸鎖緊:“你的意思是,嶽母大人她……”
“我懷疑,母親並非單純積勞成疾或憂思過甚。”秦沐歌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她很可能是在某次應對類似危機時,中了暗算或是耗損過度,才落下難以根治的病根,最終……”
這個猜測讓她心頭發沉。如果真是如此,那母親默默承受了多少?而那個隱藏在幕後,不斷製造或利用這種詭異力量的存在,又是何等可怕?
蕭璟握住她的手,沉聲道:“若真如此,這筆賬,遲早要清算。當下你需安心靜養,唯有徹底康複,方能應對將來可能的風波。”他目光銳利,“我已加派人手,一方麵繼續追查寧王和那個‘國師’的蹤跡,另一方麵也在秘密搜集與嶽母當年經曆相關的所有信息。”
秦沐歌點點頭,將未儘的話語咽了回去。她還有一種更深的直覺,母親的研究、墜星峽的危機、明明的特殊,甚至她自己重生而來的際遇,這些看似不相關的事,或許都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著。而這條線的儘頭,恐怕指向一個驚人的秘密。
七王府,澄心院。
同日午後。
薑仁老先生的教學漸入佳境。他並不急於灌輸深奧的醫理,而是從最基礎的“四氣五味”、“升降浮沉”講起,結合常見的花草果蔬、食材香料,用生動有趣的比喻和遊戲的方式引導明明。
這日,他帶來了一些曬乾的植物切片和一小碟蜂蜜、一小碟黃蓮水。
“小公子,咱們今天來嘗嘗味道,感受一下它們的‘性情’。”薑老先生笑著讓明明用手指沾一點點蜂蜜嘗了嘗,“感覺如何?”
“甜!舒服!”明明眼睛彎彎。
“對,甘味,性平,能補益、和緩。”薑老先生點頭,又讓他用乾淨的手指沾了一點點黃蓮水,“再嘗嘗這個。”
明明的小臉立刻皺成一團:“苦!不好吃!”
“對,苦味,性寒,能清熱、瀉火、燥濕。”薑老先生耐心解釋,“所以呀,若是身體裡有火氣,比如嗓子痛、眼睛紅,用一點點苦味的藥,就能幫它降下去。但若是身體虛寒,就不能多用,對不對?”
明明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忽然伸出小手,指著旁邊一盤丫鬟剛端來的、削了皮切成塊的梨子,說道:“先生,梨子……甜甜的,但是吃完,有時候會覺得肚子有點涼涼的。它是不是……也是寒的?”
薑老先生聞言,眼中猛地爆發出驚喜的光芒!這孩子,竟能通過自身的細微感受,直接體察到食物的藥性!這已不僅僅是嗅覺敏銳,更是了一種近乎天生的“藥感”!
“小公子說得一點不錯!”薑老先生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梨子性涼,味甘微酸,能生津潤燥清熱,所以吃了覺得涼爽,但脾胃虛寒的人確實不宜多食。小公子,您這……真是天賦異稟啊!”
一旁的張嬤嬤和李嬤嬤也是又驚又喜。她們雖不懂醫理,但看薑老先生的反應,就知道小世子又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明明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小聲道:“就是……感覺到的。”
薑老先生壓下激動,越發肯定皇帝陛下讓他來此的深意。這孩子若好生引導,將來在醫道上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他教學更加用心,不僅教藥性,也開始潛移默化地講述一些簡單的醫理和禁忌,尤其強調“是藥三分毒”和“對症下藥”的重要性,防止明明因天賦而過於大膽。
下課後,薑老先生特意留下與張嬤嬤交談了許久,再三叮囑一定要看好世子,絕不能讓他獨自接觸任何未經確認的藥材,他的天賦需要保護,更需要正確的引導和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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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西涼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