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十年四月十八,晨光熹微。
七王府經過兩日的休整,已從長途跋涉的風塵中恢複了往日的井然有序。庭院內,草木蔥蘢,晨露未曦,鳥兒在枝頭清脆鳴叫,一派安寧景象。
用了早膳,蕭璟便入宮覲見,商議西涼後續治理及軍務詳程。秦沐歌則安排府中事務,檢查一雙兒女的功課。明明端坐書案前,臨摹字帖,筆觸雖稚嫩,卻已初具風骨;曦曦則在乳母的陪伴下,咿咿呀呀地認著圖畫上的果蔬動物,偶爾蹦出一兩個清晰的詞,惹得眾人輕笑。
處理完瑣事,秦沐歌看著窗外明媚的春光,心中記掛著外祖父蘇景雲以及宮宴那日皇帝意味深長的問話。她吩咐備車,決定帶著明明前往蘇府拜訪。一來是歸京後應有的禮數,二來,也是想探尋關於“鬼哭苓”以及母親往事可能存在的線索。
馬車駛出王府,穿過逐漸喧鬨起來的街市。明明好奇地透過紗簾看向外麵,京城的繁華與邊關的蒼涼截然不同,各種叫賣聲、雜耍聲、車馬聲交織,充滿了鮮活的生活氣息。
“娘親,外曾祖父家有很多很多書嗎?”明明仰頭問。
“是啊,”秦沐歌微笑著替兒子理了理衣襟,“蘇家是書香門第,傳承久遠,藏書樓裡的書,怕是幾天幾夜也看不完。其中還有許多罕見的醫書藥典,甚至是孤本。”
明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充滿了期待。
蘇府位於城東清晏坊,青磚灰瓦,門庭並不顯赫,卻自有一股沉澱下來的清貴之氣。聽聞七王妃攜世子來訪,門房恭敬地將他們引入府內。
蘇景雲早已在花廳等候。老人今日穿著一身深青色家常直裰,精神矍鑠,見到秦沐歌和明明,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沐歌給外祖父請安。”
“明明給外曾祖父請安。”母子二人依禮叩拜。
“快起來,快起來。”蘇景雲連忙虛扶一把,目光落在明明身上,細細打量,眼中滿是欣慰,“好孩子,上次見你還需人抱,如今已這般知禮懂事,快過來讓曾外祖好好看看。”
明明乖巧地上前。蘇景雲拉著他的手,問了問年紀,讀了什麼書,明明一一作答,不卑不亢,條理清晰。老人越看越喜,撚須笑道:“像,眉眼間有你外祖母當年的神韻,這沉靜的性子,倒是隨了你母親小時候。”
提到母親蘇雪柔,廳內氣氛微凝。秦沐歌順勢道:“此次回來,正想向外祖父請教一些母親當年遊曆各地時,記錄的醫藥見聞。沐歌近來遇到一些疑難雜症,涉及幾味罕見藥材,尋常典籍並無記載。”
蘇景雲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深深看了秦沐歌一眼,道:“雪柔那孩子,當年確是記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隨我到書房來吧。”
蘇府的書房寬敞而古樸,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舊紙張特有的味道。明明一進來,便被這浩瀚的書海吸引,小臉上滿是驚歎。
蘇景雲從一處鎖著的紫檀木匣中,取出一本略顯陳舊但保存完好的劄記,遞給秦沐歌:“這是雪柔年少時所記,其中多是些風土人情、奇花異草,或許有你要找的東西。”
秦沐歌鄭重接過,指尖拂過封麵上母親清秀的字跡,心中微酸。她翻開劄記,很快找到了關於“鬼哭苓”的那一頁,以及母親繪製的簡易圖譜和批注。
“北境之外,有地極寒,陰泉滲湧,生此毒苓……”她輕聲念出,心跳不由加快,“外祖父,您可知母親當年是在何處見到此物的記載?又可知,‘雪族’是何方勢力?”
蘇景雲沉默片刻,目光投向窗外,仿佛陷入遙遠回憶:“雪柔當年……曾隨一位異人遠遊,去過許多常人難以抵達之地。至於這‘雪族’……”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據古老的家族記載,是一個極其隱秘的守護族群,與我大慶皇室淵源極深,世代守護著一處關乎國運的‘聖地’。但近百年來,幾乎已無人見過其族人的蹤跡。雪柔的批注中提到他們或有克製鬼哭苓之法,老夫也是首次得知。”
守護族群?關乎國運的聖地?秦沐歌心中震撼,母親當年竟接觸到了如此核心的秘辛!她忽然明白,母親留下的線索,指向的或許不僅僅是某種毒藥,更是一個被曆史塵埃掩蓋的巨大秘密和潛在危機。
“陛下日前,也曾問及明明是否識得罕見藥材……”秦沐歌試探著問。
蘇景雲神色凝重地點頭:“陛下……想必也已察覺到了一些風聲。沐歌,此事水深莫測,牽連甚廣,你與璟兒務必謹慎。”他看了一眼正踮著腳,好奇打量書架上一排排瓷製藥瓶的明明,語重心長,“尤其是要保護好孩子。”
就在這時,管家送來一封信函,附上一個精巧的錦盒:“老爺,方才陸明遠先生派人送來此物,說是王妃前日托他查驗的藥渣,已有初步結果。”
秦沐歌精神一振,接過錦盒打開,裡麵是幾份詳細的驗狀記錄,出自藥王穀如今的實際主事人、她的師兄陸明遠之手。記錄旁邊,還放著幾粒重新整理封裝好的藥渣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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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也被吸引過來,睜大眼睛看著那些藥渣。
陸明遠的記錄證實了秦沐歌和明明的判斷,其中確實含有烏頭、狼毒等劇毒成分,以及那極其罕見的“鬼哭苓”。他還進一步分析出,此藥方並非單一毒藥,而是一種極其複雜的“引子”,其作用是極大地放大和引導其他毒素的毒性,並使其性質變得陰寒詭異,難以拔除。記錄最後寫道:“……此藥方構思歹毒精妙,絕非尋常毒師所能為,其背後之人,於毒理一道的造詣,恐已臻化境,師妹務必萬分警惕。”
秦沐歌心情沉重。此時,明明的小鼻子忽然動了動,指著其中一份單獨封裝、顏色略深、帶有奇異粘稠感的藥渣樣本,小聲道:“娘親,這個……除了鬼哭苓,好像還有彆的……一種很奇怪的甜膩味道,像是……像是烤焦了的蜜糖混合了……鐵鏽和一種腐爛的花根?”
秦沐歌和蘇景雲聞言,都是一怔。秦沐歌立刻拿起那份樣本仔細嗅聞,果然,在鬼哭苓那陰寒腥澀的氣味掩蓋下,極難察覺地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明明所描述的怪異甜膩氣!若非明明指出,她幾乎完全忽略了!
她立刻將此發現補充記錄在陸明遠的驗狀旁。
蘇景雲看著明明,眼中驚異之色更濃。這孩子對藥性的直覺,已不能簡單用“天賦異稟”來形容,簡直堪稱……恐怖。他沉吟片刻,走到書架另一側,取下一個不起眼的木盒,打開後裡麵是幾卷更古老、材質特殊的皮紙。
“或許……與這個有關。”他抽出一張皮紙,上麵繪著幾種形態奇特的植物和礦物,旁邊標注著古老的名稱和特性,“這是家族秘藏的一張殘方,據說源自西域更古老的國度,提及幾種能產生幻象、侵蝕神智的邪藥,其輔料中,似乎就有類似‘焦蜜鏽蕊’的描述……但僅是殘方,並無完整記載。”
線索似乎又多了一條,卻也更加撲朔迷離。鬼哭苓、古老邪方、雪族、聖地、皇室……這些碎片似乎正在緩慢地拚湊起來,指向一個模糊而巨大的陰影。
在蘇府用了午飯後,秦沐歌帶著明明和母親的手劄、陸明遠的驗狀以及外祖父關於古老邪方的提示告辭離去。馬車裡,明明因早起和興奮,已然靠著她沉沉睡去。秦沐歌輕輕摟著兒子,看著他恬靜的睡顏,心中充滿了愛憐與擔憂。
孩子的天賦是福也是禍。今日他能辨出那微末差異,他日或許就能救人性命,解人危難;但也正因這天賦,他可能更早地被卷入那些成人世界的陰謀與危險之中。
她必須更快地強大起來,不僅是為了查明母親當年的真相,應對潛在的危機,更是為了有足夠的力量,護佑這一雙兒女平安喜樂。
回到王府時,已是下午。蕭璟尚未回府。秦沐歌將明明安頓好休息,自己則一頭紮進了書房,將今日所得線索一一鋪開,對照母親的手劄、陸明遠的驗狀以及外祖父的提示,試圖找出更多的關聯。
夕陽西下,餘暉透過窗欞,灑在書案上。秦沐歌揉著微脹的額角,眉頭緊鎖。進展緩慢,許多關鍵之處仍籠罩在迷霧中。
忽然,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母親那本劄記上關於“雪族”和“聖地”的批注處。
“……然,亦聞雪族聖地有異法可克製……”
聖地……克製……
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既然鬼哭苓可能與那古老的“聖地”危機有關,而雪族守護聖地並有克製之法,那麼是否意味著,找到雪族,或許就能找到應對當前困局的關鍵?甚至……找到母親當年未能完成的答案?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侍女的聲音響起:“王妃,王爺回府了,正在前廳,說是有客來訪,請您一同去見見。”
秦沐歌收斂心神,將案上所有東西仔細收好,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
該來的,總會來。這京中的暗流,已漸漸漫延至府門之前了。她深吸一口氣,神色恢複平靜,邁步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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