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十年四月十八,夜。
七王府的書房燈火通明,與窗外靜謐的夜色形成鮮明對比。蕭璟、秦沐歌、剛剛趕到的陸明遠以及一身塵仆未洗的周肅圍在鋪開北境輿圖的桌案前,氣氛凝重。
“……黑水渡地勢險要,趙鋒憑借山隘和提前修建的工事,暫時擋住了蠻族主力的正麵衝擊,但傷亡慘重,尤其是軍中藥草對那詭異寒毒療效甚微,士氣受挫。”周肅的手指重重地點在輿圖上的黑水渡位置,聲音因疲憊而沙啞,卻條理清晰,“蠻族分兵兩路,一路繼續強攻黑水渡,另一路約三萬人,由大將阿骨烈親自率領,沿飲馬河南下,似欲繞過黑水渡,直撲防禦相對薄弱的朔風城。朔風若失,北境防線將被撕開一個大口子。”
蕭璟的目光銳利如鷹,在輿圖上迅速移動,沉吟道:“阿骨烈狡詐,此舉意在迫使趙鋒分兵,或逼我軍主力與他在野外決戰。朔風城守將王賁勇猛有餘,謀略不足,恐不是阿骨烈對手。”他抬頭看向陸明遠,“陸先生,軍中所備驅寒解毒的常藥既已無效,依你之見,那寒毒可能為何物?又該如何應對?”
陸明遠眉頭緊鎖,撫須道:“根據周將軍描述的傷勢——傷口潰爛發黑,寒意侵體,藥石難進——確非尋常寒毒。結合王妃此前發現的‘鬼哭苓’線索,以及十三皇子提及的‘腐芯草’,極可能是數種至陰至寒的毒物混合煉製而成的一種新型毒藥,其性陰損,不僅破壞肌體,更能侵蝕陽氣。尋常解毒丹多以清熱敗火、活血化瘀為主,對此等專損陽元的陰寒之毒,恐難奏效,甚至可能適得其反。”
秦沐歌接口道:“師兄所言極是。當務之急,需配製能固本培元、強力驅散陰寒、並中和特定毒性的方劑。我初步設想,或以百年老參、炙黃芪大補元氣,附片、乾薑、肉桂等大熱之藥驅散寒邪為君;佐以黃連、黃芩等清熱化解可能存在的火毒,但需巧妙配伍,避免寒熱藥性相衝;再以三七、當歸活血生肌。最重要的是……”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需要找到能克製那核心陰寒毒性的引藥,或許……需從至陽至剛的藥材中尋找。”
“至陽至剛?”陸明遠沉吟片刻,“天山雪蓮性雖寒,但其花蕊精華乃純陽之物;或是極地火山附近生長的‘赤陽草’;再者,某些至陽屬性的礦物,如精煉過的朱砂,但用量需極其謹慎,以免中毒。”
“雪蓮蕊和朱砂府中庫房或有少量珍藏,可立即取用。但赤陽草……”秦沐歌搖頭,“我隻在古籍中見過記載,實物難尋。”
一直沉默的蕭璟忽然開口:“龍影衛秘庫中,似乎收藏有一株前年西域進貢的赤陽草,我即刻請旨調取。”他行事果決,立刻揮筆寫下一道請調手令,用上私印,交給周肅,“你親自入宮,麵呈陛下,說明緣由,求取此藥。”
周肅接過手令,毫不遲疑:“末將領命!”轉身再次融入夜色。
蕭璟又對陸明遠道:“陸先生,調配應對此毒的解藥及後續治療,需仰仗先生與沐歌。請先生即刻協助沐歌,整理所需藥材清單,王府庫房任憑取用,缺什麼,立刻列出,我讓人不惜一切代價搜尋。同時,請先生從藥王穀弟子中,抽調一批精通外傷及藥理之人,隨軍北上,所需一切用度,由王府承擔。”
陸明遠肅然拱手:“王爺放心,救死扶傷乃醫者本分,明義不容辭。我這就去與王妃商議。”他看向秦沐歌,眼中是同行間的信任與擔當。
秦沐歌感激地看了師兄一眼,對蕭璟道:“我去準備行囊和醫療器械,明日一早便可出發。”ade,眾人立刻分頭行動。蕭璟繼續研究輿圖,推演行軍路線與戰術。陸明遠隨秦沐歌前往藥房,兩人一邊疾走一邊快速交流著藥方配伍的細節。
王府的藥房規模不小,裡麵存放著大量秦沐歌平日收集和煉製的藥材。一進入,濃鬱的藥香便撲麵而來。兩人顧不得多言,立刻開始清點現有藥材,陸明遠執筆快速記錄所需種類和數量,秦沐歌則熟練地拉開一個個藥櫃,查驗品質。
“附子存量尚可,但品質需再篩選一遍。”
“老參還有兩支,堪用。”
“三七粉充足。”
“黃連……嗯,這批顏色金亮,苦味純正,是上品。”
“朱砂還有少許,需研極細末……”
兩人的動作高效而默契,言語間儘是專業術語,在藥香彌漫的房間裡,構成一幅緊張卻有序的畫麵。
與此同時,後院孩子們的房間卻異常安靜。明明並沒有睡,他穿著寢衣,趴在窗邊,看著前院書房和藥房方向透出的光亮,小臉上寫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擔憂。曦曦早已熟睡,小手還抓著葉輕雪送的安神香囊。
乳母輕聲勸道:“世子爺,時辰不早了,該歇了。”
明明轉過頭,小聲問:“嬤嬤,爹爹和娘親是不是又要去打壞人了?北境很遠很冷,還有可怕的毒,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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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歎了口氣,柔聲道:“王爺和王妃是為了保護更多的人。世子爺要乖乖的,不讓爹娘擔心,就是幫大忙了。”
明明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跳下床,跑到自己的小書案前,打開一個抽屜,裡麵是他平日收集的一些自己曬製或認為特彆的藥材標本,還有一些薑老先生送的小工具。他翻找了一會兒,找出幾個小巧的香囊坯子,又小心翼翼地從一個鎖著的小盒子裡,取出幾包他自認為最寶貝的藥材粉末——有薑老先生誇讚過他提純手法好的解毒散,有他自己用古法反複炙烤研磨的艾草炭粉他認為這東西能吸除穢氣),還有一些氣味清冽、他認為能讓人頭腦清醒的乾薄荷葉混合物。
他回憶著母親和薑老先生教過的藥理知識,小臉嚴肅地按照一定比例,將這些粉末仔細混合,然後小心翼翼地裝入香囊坯子裡,再用針線笨拙卻認真地封口。他做了三個,一個玄色,一個青色,一個緋色。做完後,他對著燈光看了看,似乎不太滿意繡工,但又緊緊攥在手心。
翌日淩晨,天還未亮透。府門前已是人馬肅立。五十名龍影衛精銳無聲矗立,墨夜一身黑色勁裝,腰佩長劍,沉默地站在隊伍最前,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塑。數輛馬車也已備好,裝載著緊急調撥來的藥材和物資。
秦沐歌已換上一身利落的騎裝,外罩禦寒的鬥篷,正最後檢查著隨身藥箱。蕭璟也是一身輕甲,正在對副將做著最後的交代。
明明拉著還有些睡眼惺忪的曦曦,從門內跑了出來。曦曦看到父母要走,嘴一癟,就要哭出來。
明明卻搶先一步,跑到父母麵前,舉起手中三個小巧的香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爹爹,娘親,墨夜叔叔,這個給你們。”他將玄色的遞給蕭璟,青色的遞給秦沐歌,緋色的遞給走過來的墨夜。
“這是明兒自己配的……裡麵有艾草炭、薄荷腦,還有薑爺爺教的避瘴散的方子,我改了一點……”他仰著小臉,眼神清澈而堅定,“可能……可能沒什麼大用,但是聞一聞,或許能清醒一點,不那麼難受……你們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
三個大人皆是一怔。蕭璟接過那針腳歪扭卻沉甸甸的香囊,看著兒子強裝鎮定卻掩不住擔憂的眼神,鐵血元帥的心仿佛被最柔軟的東西撞了一下。他蹲下身,罕見地伸手摸了摸明明的頭,聲音低沉卻溫和:“爹爹知道了,謝謝明兒。在家照顧好妹妹,等爹爹娘親回來。”
秦沐歌眼眶微熱,接過香囊緊緊攥在手心,俯身將一雙兒女摟入懷中,分彆在他們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乖,聽嬤嬤和先生的話,娘親很快回來。”
墨夜接過那隻緋色的香囊,冰冷的臉上線條似乎柔和了一瞬,他對著明明鄭重地點了點頭,將香囊仔細放入懷中貼身處。
時辰已到,不容再多兒女情長。蕭璟和秦沐歌翻身上馬,墨夜一揮手,龍影衛無聲地行動起來。
“出發!”
馬蹄踏破清晨的寧靜,車隊向著北境的方向,疾馳而去。
明明拉著妹妹的手,站在府門前,一直望著那隊人馬消失在長街的儘頭,消失在漸亮的晨曦之中。他小小的身體站得筆直,仿佛一夜之間又長大了許多。
北境的烽火,家庭的溫情,孩子的牽掛,與未知的陰毒……這一切,都係於那支奔向苦寒之地的隊伍身上。
而就在蕭璟一行人離開後不久,一架看似普通的青篷馬車,悄無聲息地駛入了七王府的側門。車簾掀開,一位披著鬥篷、身形窈窕的女子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下來,早已等候在旁的管家恭敬地引著她向內院走去。
京城的棋局,並未因主角的暫時離開而停止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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