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總督那是燙手山芋_花屋湘軍傳奇_线上阅读小说网 
线上阅读小说网 > 曆史軍事 > 花屋湘軍傳奇 > 第44章 總督那是燙手山芋

第44章 總督那是燙手山芋(1 / 2)

鹹豐七年,雲南的官帽如同深秋枯葉,稍經風雨便簌簌墜落。

昆明城肅殺的空氣裡,血腥味始終揮之不去。

總督府那兩扇曾經威嚴沉重的朱漆大門,此刻虛掩著,門扉上幾道深色的、邊緣模糊的印記,不知是經年累月的雨水侵蝕,還是更令人心悸的塗抹。

門內,死寂沉沉。幾隻大膽的烏鴉撲棱著翅膀,落在空蕩蕩的庭院中央,啄食著石板縫隙裡某種暗紅的凝結物。

巡撫恒春,這位封疆大吏,連同他的夫人,數月前就在這深深庭院內,被絕望和恐懼逼上了絕路。

消息像瘟疫般擴散開來,昆明街頭巷尾,人們壓低了聲音傳遞著驚恐:“聽說了嗎?恒中丞……,是懸梁自儘的!血濺了滿堂!”

恐懼如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一處官衙。

大理城頭變幻大王旗,杜文秀的回民軍聲勢日隆,劍鋒直指省垣。

昆明城內,各族團練、散兵遊勇打著各種旗號,趁火打劫,白日裡也敢明刀明槍地火拚。

衙門成了修羅場。道台李延楷,上任不足半月,在赴衙署途中,被一夥蒙麵暴徒從轎子裡拖出,當街砍殺,血染紅了半條街的石板。

新任知府何有保,躊躇滿誌剛踏入府衙簽押房,一杯熱茶尚未沾唇,就被他重金延請的貼身護衛從背後捅穿了心窩。

那護衛原是城外一股悍匪的內應,隻為知府那顆腦袋能換得百兩白銀和入夥的資格。

頂戴花翎滾落塵埃,浸在粘稠的血泊裡。

朝廷的任命文書,不再是通往權勢富貴的坦途,而成了催命的符咒。

吏部的公文匣子,漆皮依舊鮮亮,描金的龍紋依舊張牙舞爪,可當它被驛卒顫抖著遞入某位京官或鄰近省份官員的手中時,帶來的往往是瞬間煞白的臉色和徹骨的寒意。

“茲委任某某為雲南某某道……”宣旨太監尖利的聲音還未落下,那被點到名的官員已“撲通”一聲癱軟在地,涕淚橫流,叩頭如搗蒜。

“公公明鑒!微臣……微臣老母病危,需床前儘孝啊!懇請朝廷體恤!”這是“丁憂”。

“臣……臣突染惡疾,沉屙難起,恐……恐辜負天恩!”說這話的官員,昨日還在宴席上談笑風生,此刻卻麵如金紙,氣息奄奄,被家人用門板抬著來接旨。這是“稱病”。

更有甚者,在得知即將被外放雲南的風聲後,書房裡便傳來一聲壓抑的慘嚎。

家人撞開門,隻見主人癱坐在地,左手握著一把沾血的利剪,右手兩根指頭不自然地扭曲著,斷口處血肉模糊。

他用劇痛和殘缺,硬生生斬斷了那條通往雲南死地的路。這是“自殘抗命”。

官帽落地,如秋葉飄零。巡撫衙門大堂那象征最高權力的楠木公案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自恒春之後,那把椅子便空懸著,無人敢坐。雲貴總督的大位,更是空了整整四年。

朝廷的廷寄文書如同雪片,催促著封疆大吏儘快赴任,可那些文書,最終都如同泥牛入海,杳無回音。

吏部尚書的案頭,彈劾雲南官員“畏葸不前”、“貽誤封疆”的奏折堆成了小山,可又能如何?派誰去?誰肯去?誰又能活著走到任上?

昆明城仿佛成了帝國肌體上一個不斷潰爛流膿的傷口,朝廷的膏藥,貼一張,便被血水浸透一張。

時光在血腥和混亂中艱難爬行,到了同治五年秋。

湘軍大營,駐紮在貴州腹地一處剛經曆過血戰的關隘旁。

空氣中硝煙尚未散儘,混合著泥土、血腥和草木焚燒後的焦糊味。營地肅殺,得勝的湘勇們默默地清理著戰場,掩埋同胞,也埋葬敵人。

中軍大帳內,氣氛卻比帳外更為凝滯。

劉嶽昭端坐在主帥的虎皮交椅上,帳內隻點了一盞油燈,昏黃的光暈勉強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和緊抿的嘴唇。

這位以“穩毅沉鷙”著稱的湘軍悍將,此刻眉宇間積鬱著濃重的陰雲。

他麵前攤開的,是一封來自京師的八百裡加急廷寄,黃綾封麵,朱砂封印,刺目地躺在粗糙的木案上。

帳下,幾位心腹幕僚和營官垂手肅立,個個麵色凝重,帳內靜得能聽到燈芯燃燒的嗶剝聲和帳外寒風的嗚咽。

終於,一個須發花白的老幕僚忍不住打破了沉寂,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大人……雲貴總督!這……這是朝廷的催命符啊!”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鼓起畢生的勇氣,“滇省糜爛,非一日之寒。杜逆盤踞大理,擁眾二十萬,其勢正熾!馬如龍之輩,雖暫受羈縻,然首鼠兩端,反複無常,如同枕畔豺狼!更遑論遍地團練,名為保境,實為割據,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老幕僚的聲音因激動而拔高,“前車之鑒,血猶未乾!恒春、舒興阿、潘鐸……哪一個不是位極人臣?哪一個不是……落得身首異處,家破人亡?大人!雲南官場,那是閻羅殿!是無底的深淵!此去……十死無生!萬望大人三思!三思啊!”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三思?”劉嶽昭的目光緩緩從廷寄文書上抬起,越過幾位心腹焦慮的麵孔,投向帳簾縫隙外那片沉沉的夜色。

夜風中,隱隱送來士兵們挖掘墓穴的沉重鍬鎬聲,還有遠處山坡上新添的、密密麻麻的墳塋輪廓。

那裡埋葬著他從湖南帶出來的子弟兵,他們跟著他一路血戰,平定了貴州的苗亂,最終倒在了這片異鄉的土地上,再也回不去洞庭湖邊。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在搖曳的燈影下顯得如山嶽般沉穩。

他走到帳門口,掀開厚重的簾子,一股夾雜著硝煙和血腥的冷風猛地灌入。

他深深吸了一口這凜冽的空氣,目光長久地停駐在貴陽城外那片新起的墳山上,白慘慘的招魂幡在風中無力地飄動。

“雲南的百姓,”劉嶽昭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平靜,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寂靜的軍帳中回蕩,壓過了帳外的風聲,“等不得三思了。”

這句話像一塊冰冷的巨石投入深潭,幕僚們麵麵相覷,所有勸諫的話語都被堵在了喉嚨裡。

他們從主帥那平靜無波的語調中,聽出了無可轉圜的決心,那是一種看透生死、背負起一切的沉重擔當。

沒有盛大的誓師,沒有喧天的鼓樂。同治五年深秋,一支沉默的隊伍離開了剛剛平靖的貴州,蜿蜒北上,直插雲南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腹地。

劉嶽昭端坐馬上,一身洗得發白的舊戰袍,腰間佩刀,神色肅穆。

他身後,是八千湘勇子弟。他們大多沉默著,眼神裡既有湘軍百戰餘生的銳氣,也藏著一絲對未知險地的憂慮。

車輪碾過崎嶇的山道,馬蹄踏碎枯枝敗葉,揚起的塵土彌漫在清冷的空氣中。

沿途所見,觸目驚心。廢棄的驛站,斷壁殘垣,焦黑的梁木指向天空。荒蕪的村落,十室九空,野狗在倒塌的屋舍間逡巡。

偶爾見到幾個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的百姓,遠遠望見這支打著“劉”字大旗的官軍,如同驚弓之鳥,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空氣中,似乎永遠飄浮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混合著焦糊和腐爛的死亡氣息。

當那座曾象征著帝國在西南最高權威的昆明城垣,終於在蕭瑟的秋陽下顯露輪廓時,迎接他們的,是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城門洞開,黑洞洞的,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城樓上空蕩蕩的,不見守軍旗幟。

街道兩旁,店鋪門窗緊閉,如同鬼域。隻有幾隻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堆裡翻找,警惕地抬頭望一眼這支入城的軍隊,又迅速低下頭去。

總督衙門,這座本該是全省心臟、威嚴赫赫的所在,此刻也沉浸在無邊的荒涼之中。

朱漆剝落的大門虛掩著,一隻銅門環不翼而飛,另一個歪斜地掛著。

門前的石獅子,一隻倒了,半埋在塵土裡,另一隻雖立著,卻布滿刀砍斧鑿的痕跡,獅頭殘缺。

劉嶽昭翻身下馬,推開那扇沉重的、吱呀作響的大門。

一股濃重的塵土混合著黴變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鏽氣味撲麵而來。巨大的庭院空曠得嚇人,衰草在磚縫裡肆意生長,枯黃一片。

幾片殘破的紙錢被風吹著,在石板地上打著旋兒。正堂的公案上,灰塵積了厚厚一層,案上淩亂地堆著些散落的卷宗和廢棄的筆墨。

一隻蟋蟀,不知藏匿在哪個角落,發出單調而執著的鳴叫。劉嶽昭的目光掃過地麵,在靠近公案的石磚縫隙裡,幾塊深褐色的、乾涸板結的印記清晰可見,那是前任留下的,無法被時間完全抹去的血跡。

他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地走向那張象征著雲貴最高權柄的座椅。靴底踏在布滿灰塵的石板上,發出空洞的回響。他伸出手,拂去椅背上厚厚的積塵,露出了下麵深色的硬木。

他沒有立刻坐下,而是轉過身,目光緩緩掃過這破敗、空曠、死寂的大堂。那隻蟋蟀的鳴叫,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仿佛在訴說著這裡曾經發生過的恐怖與絕望。

親兵隊長楊虎是個彪悍的漢子,此刻也忍不住喉嚨發緊,低聲咒罵了一句:“娘的,這地方……真他娘的晦氣!大人,要不咱們先紮營城外?”

劉嶽昭沒有回答。他徑直走到那張蒙塵的公案後,目光落在案角一方被灰塵覆蓋的沉重木盒上。

他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打開盒蓋。一方沉甸甸的銅印靜靜地躺在猩紅色的綬錦上,印紐是威風凜凜的麒麟。

他拿起那方象征著雲貴總督無上權力的印信,入手冰涼沉重。他撩起戰袍的下擺,仔細地、用力地擦拭著印身。

灰塵簌簌落下,冰涼的銅質在昏暗的光線下,漸漸顯露出幽暗而凝重的光澤。

“這雲南的天,”劉嶽昭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堂內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投入古井的一塊石頭,激起沉悶的回音,“該掃一掃了。”

他的手指撫過那麒麟印紐冰冷的鱗片,眼神銳利如刀,穿透了堂內的晦暗與塵埃,仿佛要劈開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空的沉沉陰霾。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掃一掃?”一個略帶沙啞的冷笑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總督衙門大堂內短暫的死寂。

聲音來自門口,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和不加掩飾的桀驁。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材不高卻異常精悍的中年漢子,身著一套半舊不新的清軍號衣,外麵卻鬆鬆垮垮套了件不知從哪弄來的綢麵馬褂,顯得不倫不類。

他臉上斜著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眉骨一直劃到嘴角,隨著他說話而扭動,更添幾分凶悍。

他身後跟著七八個壯漢,個個膀大腰圓,眼神不善,腰間鼓鼓囊囊顯然藏著家夥。他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靴子上的泥汙毫不客氣地踩在剛剛被親兵簡單清掃過的石板上。

來人正是昆明東郊赫赫有名的“保境安民”團總,綽號“刀疤李”的李大魁。他三角眼斜睨著劉嶽昭手中那方剛剛擦亮的銅印,嘴角扯出一個譏誚的弧度。

“新來的總督大人?嗬,口氣倒是不小。這雲南的天,是好掃的?前任舒製台、恒中丞,哪個不想掃?結果呢?一個腦袋掛在了大理城頭,一個全家老小在衙門裡吊成了臘肉!”他身後的團丁們發出一陣壓抑的、充滿惡意的哄笑。

刀疤李踱近兩步,目光放肆地打量著劉嶽昭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戰袍和沾滿泥濘的馬靴,語氣愈發輕佻:“看大人這風塵仆仆的樣子,想必也聽說了咱們這兒的規矩。

兄弟們在刀口上舔血,保一方平安,不容易。這糧餉、械彈,還有兄弟們流血流汗的犒賞……總得有個說法吧?”

他伸出粗糙的手掌,手指撚了撚,意思再明白不過——要錢,要糧,要槍!

大堂內的空氣瞬間繃緊如弓弦。劉嶽昭的親兵們手已悄然按上了腰間的刀柄,眼神如鷹隼般鎖定了李大魁和他手下那幾個團丁,隻待主帥一聲令下。

楊虎更是踏前半步,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堵牆,橫在劉嶽昭與李大魁之間,眼中凶光畢露。

劉嶽昭卻依舊穩穩地坐在那張象征權力的交椅上,麵上看不出絲毫波瀾。

他仿佛沒聽見李大魁那番挑釁和勒索,隻是將擦拭好的銅印穩穩地放回公案正中。


最新小说: 我爹是至尊 直播修仙:打造萬古最強宗! 師尊覺醒:我虐我自己三生三世 萬千功法錄 七零,我的老婆是資本家大小姐 三國之銀狐 三國之謀伐 恐怖複蘇,但隻有我 惡龍來了 飛天九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