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寸土必爭_花屋湘軍傳奇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81章 寸土必爭(2 / 2)

每一雙眼睛都死死盯著下遊江霧彌漫的方向,布滿血絲,充斥著刻骨的仇恨和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關牆上下,隨處可見焦黑的彈坑、坍塌的垛口、凝固發黑的血跡,以及未來得及清理的陣亡者遺體。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血腥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皮肉焦糊味。

“轟隆——!”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響動都要猛烈、都要接近的巨響驟然炸開!

炮彈撕裂空氣的尖嘯如同死神的獰笑,狠狠砸在關牆外側一處剛剛加固過的薄弱點上!

“隱蔽——!”一個嘶啞的吼聲剛起,便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徹底淹沒!

轟!

土石混合著破碎的肢體衝天而起!灼熱的氣浪夾雜著致命的碎石鐵片橫掃而過!

幾名離得稍近的士兵和獵戶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瞬間被撕碎、掀飛!

關牆劇烈地搖晃著,簌簌落下大片的塵土。

渾濁的江麵上,薄霧被強勁的炮風吹散。一艘體型龐大、塗著暗黑色船漆的英軍淺水炮艦,如同猙獰的鋼鐵巨獸,赫然出現在下遊不足二裡的江麵上!

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怪獸冷酷的眼睛,再次緩緩轉動,鎖定了千瘡百孔的銅壁關!

炮艦兩側,數艘滿載武裝士兵的小艇,正劈波斬浪,凶狠地朝著岸邊淺灘疾衝而來!

“狗日的紅毛鬼!又上來了!”一個滿臉煙灰、左臂纏著滲血布條的清軍把總,從掩體後探出頭,看著江麵上那鋼鐵巨獸和螞蟻般湧來的小艇,目眥欲裂,聲音因極度的憤怒和絕望而扭曲。

“跟他們拚了!!”旁邊一個景頗族漢子,臉上塗著驅邪避瘴的赭石色油彩,此刻已被汗水和血汙模糊,他猛地舉起手中一杆沉重的老式銅炮槍一種大口徑前裝火銃),對著江麵衝在最前麵的一艘小艇,狠狠地扣動了扳機!

“轟——!”銅炮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後坐力讓漢子踉蹌後退。

鉛彈帶著濃煙呼嘯而出,可惜距離太遠,隻在目標小艇前方的江麵上激起一根高高的水柱。

這槍聲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打!”

“放箭!”

關牆上殘存的火力點同時爆發!鳥銃、抬槍噴吐出憤怒的火舌,弓弩射出的箭矢如同飛蝗般撲向江麵。

然而,麵對裝備精良、擁有艦炮火力絕對壓製的英軍,這點反擊顯得如此微弱而悲壯。

英軍炮艦的主炮再次發出怒吼!這一次,炮彈精準地砸在了關牆內側一片相對密集的守軍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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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橫飛!慘叫聲瞬間被爆炸聲吞沒!

幾艘英軍小艇已經衝上了淺灘,穿著紅色軍服的英印士兵嚎叫著跳下船,涉著冰冷的江水,在艦炮的掩護下,開始向岸上衝擊!

他們手中的斯賓塞後膛步槍射程遠、射速快,瞬間形成密集的交叉火力,壓製著關牆上零星的反擊點。

“頂住!給老子頂住!”那名清軍把總聲嘶力竭地吼著,揮刀砍倒一個剛爬上殘破關牆的英印士兵,但更多的敵人如同潮水般湧來。

絕望,如同冰冷的江水,開始淹沒每一個守關者的心。

就在這千鈞一發、關口防線即將徹底崩潰之際——

“嗚——嗚——嗚——!”

三聲蒼涼、雄渾、穿透雲霄的牛角號聲,如同滾滾驚雷,驟然從銅壁關背後的莽莽群山之中衝天而起!

那號聲激越、悲壯,帶著一種古老而原始的力量,瞬間壓過了炮聲、槍聲、喊殺聲,在怒江峽穀中反複回蕩!

關牆上苦苦支撐的守軍猛地一愣,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隻見關隘後方的山坡密林中,如同變魔術般,猛地湧現出無數身影!

他們如同決堤的洪流,又如同一股股被壓抑了千萬年的地火,從四麵八方奔湧而下!

衝在最前麵的,赫然是數百名彪悍的景頗勇士!他們赤裸著古銅色的上身,臉上塗著象征勇氣和複仇的油彩,手持明晃晃的長刀和沉重的長矛,口中發出震天動地的“哦——嗬!哦——嗬!”戰吼,如同下山猛虎,以驚人的速度撲向正在攀爬關牆的英印士兵!

為首一人,身形矯健如獵豹,手中厚背砍刀寒光閃爍,正是阿古!

他雙眼赤紅,死死盯著那些紅色軍服的侵略者,複仇的火焰幾乎要噴薄而出!

緊隨景頗勇士之後的,是大隊大隊的土司兵勇!他們穿著各色民族服飾,頭纏布帕,或持火槍,或握梭鏢,或背強弓硬弩。

領頭的是盞達土司刀盈廷,這位年過五旬的老土司,此刻須發戟張,揮舞著一柄沉重的長柄環首刀,聲音如同洪鐘:“滇西的兒郎們!殺紅毛鬼!護我家園!殺——!”

“殺——!”震天的怒吼從各族兵勇口中爆發出來,彙成一股撼天動地的聲浪,狠狠砸向江岸!

幾乎同時,關牆兩側更高處的山梁密林中,也驟然響起密集的槍聲!

那是提前埋伏好的清軍精銳火槍隊和各族神射手!居高臨下,精準的點射如同死神的鐮刀,瞬間放倒了好幾個正在操作艦炮和指揮小艇的英軍軍官!

突如其來的打擊,如同從地獄裡伸出的重拳,狠狠砸在英軍的攻勢上!

剛才還氣勢洶洶攀爬關牆的英印士兵,瞬間被如狼似虎撲來的景頗勇士砍翻一片,慘叫聲此起彼伏!

衝到岸邊的後續部隊被兩側山梁射下的子彈壓製在江灘亂石堆裡,動彈不得!

那艘耀武揚威的炮艦,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猛烈反擊打懵了。

它的炮口慌亂地轉動著,試圖尋找新的目標壓製兩側山梁的火力,卻一時失去了準頭,炮彈徒勞地在山壁上炸起團團煙塵。

“援兵!是援兵到了!督撫大人派援兵來了!”關牆上,那名渾身浴血的清軍把總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狂喜的嘶吼,眼中瞬間迸發出劫後餘生的光芒和無窮的鬥誌!

他猛地將手中卷刃的腰刀指向關下混亂的敵群,用儘全身力氣咆哮:“弟兄們!援軍到了!

隨我殺下去!把這些紅毛鬼趕下江喂魚!殺——!”

“殺——!”絕境逢生的守軍爆發出震天的怒吼,殘存的鳥銃、抬槍再次轟鳴,石塊、滾木雨點般砸向關下!

幸存的士兵和獵戶們,無論是漢、景頗、傣、傈僳……此刻眼中都燃燒著同仇敵愾的火焰,緊隨著衝下關隘的景頗勇士和土司兵勇,如同決堤的怒潮,向著灘頭陣腳大亂的英軍發起了凶猛的反衝鋒!

怒江西岸,銅壁關下,狹長的江灘瞬間變成了沸騰的修羅場!

原始的冷兵器碰撞聲、火槍的轟鳴聲、垂死的慘嚎聲、震天的喊殺聲……與怒江的咆哮混響在一起,震得山鳴穀應!

一麵巨大的、用粗麻布臨時趕製的旗幟,在阿古和刀盈廷的合力下,猛地插在了銅壁關最高處那片剛剛被炮火洗禮過的、尚在冒著硝煙的斷壁殘垣之上!

晨光刺破雲層,正好照射在那麵獵獵招展的旗幟上。

旗幟中央,是四個濃墨重彩、力透“布”背、仿佛用鮮血浸染過的大字:

寸土必爭!

每一個字都如同燃燒的火焰,如同出鞘的利劍,在彌漫的硝煙和初升的朝陽中,放射出奪目的、不可逼視的光芒!

它高高飄揚在戰火紛飛的銅壁關上空,俯瞰著腳下慘烈的廝殺,俯瞰著奔騰不息的怒江,俯瞰著這片祖先留下的、浸透血淚與榮光的山河!

那光芒,是宣言,是號角,是這片土地上所有不願屈服的靈魂,麵對強敵時發出的、最嘹亮、最不屈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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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泰晤士河畔的陰霾濃得化不開,濕冷的空氣仿佛能滲入骨髓。

威妥瑪爵士的辦公室,壁爐裡燃燒著昂貴的無煙煤,卻驅不散那份來自遙遠東方的、令人窒息的寒意。

威妥瑪背對著寬大的桃花心木辦公桌,站在鑲嵌著鉛條玻璃的拱形窗前,灰藍色的眼睛陰沉地望著窗外灰蒙蒙的河景。

他手裡捏著一份剛剛收到的、來自印度總督府的加密電報抄件,羊皮紙的邊緣被他無意識地揉捏得起了毛糙。

電報上的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刺著他引以為傲的神經:

“……銅壁關遭遇強烈抵抗,損失超出預期……清國滇省駐軍反應異常迅速激烈,且與當地土著武裝協同默契……土著武裝作戰極為凶悍,尤其景頗族……我方炮艦受限於水道狹窄及兩岸高地火力壓製,未能發揮決定性作用……初步試探性進攻受阻,強行推進代價恐難承受……建議暫緩大規模軍事行動,尋求外交進一步施壓……”

“廢物!一群廢物!”威妥瑪猛地轉過身,將手中的電報抄件狠狠摜在光潔的桌麵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他保養得宜的臉上因憤怒而漲紅,精心修剪的胡須微微顫抖,“一支裝備精良的遠征軍,竟然被一群拿著砍刀長矛的野蠻人擋在了銅壁關下!這簡直是帝國的恥辱!”

他煩躁地踱著步,鋥亮的皮鞋敲打著厚實的波斯地毯,發出沉悶的聲響。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總理衙門裡,那個叫李鴻章的老狐狸那張看似謙和、實則滴水不漏的臉,以及他話語中那綿裡藏針的強硬:

“……馬嘉理擅闖滇境,滋擾邊民,自取其禍……我朝已嚴飭地方查辦……然貴國若以此為由,擅動刀兵,侵我疆土,則我大清百萬將士,亦唯有‘寸土必爭’,血戰到底……”

“寸土必爭……”威妥瑪咀嚼著這四個字,一股被冒犯的狂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交織在心頭。

他猛地停住腳步,目光落在桌角另一份文件上——那是駐華公使館發回的、關於雲貴總督劉嶽昭和雲南巡撫岑毓英的詳細背景報告。

報告上用加粗的字體標注著兩人的履曆:湘軍宿將,平定滇亂……鐵腕巡撫,根基深厚……以及,不久前兩人在昆明總督府內,以血墨共書“寸土必爭”四字的秘聞。

“兩個頑固不化的瘋子!”威妥瑪低聲咒罵,眼中卻閃過一絲凝重。

他原本以為,以大清朝廷一貫的軟弱和邊疆的鞭長莫及,一次雷霆般的軍事示威就能迫使對方就範,乖乖交出凶手,甚至割讓土地。然而,銅壁關的挫敗和“寸土必爭”這四個字所代表的強硬姿態,像一盆冰水澆醒了他。

這不是一場可以輕易得手的饕餮盛宴,而是一個布滿荊棘、代價高昂的泥潭。

他走回桌後,重重地坐下。手指煩躁地敲擊著桌麵,發出單調的“篤篤”聲。良久,他拉開抽屜,取出一份早已擬好、措辭極端強硬、索求巨額賠款和滇西特權的最後通牒草稿。

他拿起蘸水筆,筆尖懸在紙上,卻遲遲無法落下。眼前晃動的,是銅壁關下那些悍不畏死的“野蠻人”身影,是報告中描述的滇西複雜險峻的地形,是劉嶽昭、岑毓英這兩個名字所代表的抵抗意誌。

最終,他發出一聲壓抑著暴怒和不甘的冷哼,將那份草稿揉成一團,狠狠地、精準地投進了壁爐裡跳躍的火焰中。

火焰猛地一躥,貪婪地吞噬了那份代表著戰爭邊緣的文件。

橘紅色的火舌舔舐著紙團,迅速將其化為灰燼,隻留下一縷青煙嫋嫋上升。

威妥瑪陰沉著臉,重新鋪開一張質地精良的公文紙。

這一次,他的筆尖落下,字跡依舊強硬,卻少了那份赤裸裸的戰爭威脅,增添了幾分“外交解決”的虛偽辭令。

他需要一個台階,一個體麵地暫時收回拳頭的理由。

就在他伏案疾書、試圖為帝國挽回顏麵之時,遙遠的東方,滇西群山的黎明正刺破最後的黑暗。

銅壁關鏖戰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儘,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和淡淡的血腥。

殘破的關隘上,那麵巨大的“寸土必爭”麻布旗幟,在帶著寒意的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聲永不疲倦的呐喊。

旗幟之下,是無數疲憊卻挺直的身影。幸存的清軍官兵、景頗勇士、土司兵勇、各族邊民獵戶……

他們依偎在殘存的關牆垛口後,或坐或臥,默默包紮著傷口,擦拭著卷刃的刀槍。

許多人臉上、身上還帶著凝固的血跡和煙塵,眼神卻異常明亮,如同淬火的星辰,望向關外那片被朝陽逐漸染紅的莽莽群山和依舊奔騰咆哮的怒江。

江水奔流不息,濤聲陣陣,仿佛亙古以來就在吟唱著同一首不屈的歌謠。

阿古靠在一塊被炮彈削去半邊的巨石上,精赤的上身纏著滲血的布條,他手中依舊緊握著那把砍殺了馬嘉理、又在昨日血戰中卷了刃的厚背砍刀。

他抬起頭,望著關隘最高處那麵迎風招展的旗幟,望著旗幟上那四個如同刻入靈魂的大字,布滿血絲的眼睛裡,仇恨依舊燃燒,但更深處,是一種找到了方向、找到了依托的沉靜力量。

初升的朝陽,如同熔化的金液,終於掙脫了群山的束縛,將萬丈光芒潑灑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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