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血火十字架_花屋湘軍傳奇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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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血火十字架(2 / 2)

衙役屏住呼吸,強忍著恐懼和不適,蹲下身,想將她稍微挪動一下,以便稍後收斂。

就在他輕輕抬起她冰冷手臂的刹那

“叮……”

一聲極其微弱、卻在這死寂廢墟中清晰可辨的金屬脆響。

一枚小小的、銀質的十字架吊墜,從她修女袍前襟那早已斷裂、空蕩蕩的位置附近,從血汙和塵土的覆蓋下滑落出來,掉落在冰冷破碎的地磚上。

那十字架很小,很普通,銀質表麵已經磨損得失去了光澤,甚至有些變形。

在十字架背麵靠近上端的地方,一道清晰的、被外力強行拽斷的棉線斷茬,如同一個無聲的、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裡。

十字架的邊緣和鏈子上,沾染著暗紅的血漬和黑色的汙泥。

衙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撿起這枚冰冷的小小十字架。

入手沉甸甸的,帶著死亡的氣息。

他看了看艾米莉額角那個致命的傷口,又看了看手中這枚斷裂的、沾滿血汙的十字架,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是恐懼?是茫然?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悲涼?

他最終隻是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歎息,將這枚小小的、承載著信仰崩塌與生命終結的冰冷金屬,隨手放進了腰間專門收斂遺物的小布袋裡。

布袋裡,很快又多了幾件同樣沾著血汙的、屬於其他遇難修女的零碎物品。

布袋沉甸甸的,像裝滿了鉛塊。

衙役站起身,望向窗外,透過破碎的窗洞,可以看到遠處海河方向低垂的、更加陰沉的天空。

隱隱約約,似乎有低沉如悶雷的汽笛聲,從遙遠的大沽口方向傳來,穿透城市尚未散儘的硝煙和血腥味,帶來一種更加沉重、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絕望的壓迫感。

那不是雷聲,是鋼鐵巨獸的咆哮,是炮口下醞釀的、新的風暴前奏。

這枚斷裂的、沾滿血汙的十字架,連同這座化為廢墟的教堂,都不過是這場風暴中微不足道的祭品。

而風暴,才剛剛開始。炮艦的陰影,已如濃重的烏雲,沉沉地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

同治九年,六月的天津衛,像個巨大的蒸籠。

海河蒸騰起的水汽混雜著碼頭貨物的腥臊、街巷垃圾的腐臭,黏膩地糊在每一個人的口鼻上。

往年這個時候,樹蔭下還能聽到些納涼的閒話,可今年,空氣裡彌漫的是一種更沉、更燥的東西——恐懼和憤怒,像未燃儘的柴薪,悶悶地冒著青煙。

流言比暑氣更無孔不入。“仁慈堂”育嬰堂後牆根挖出的薄皮棺材裡,那些蜷曲的孩童屍體,成了街頭巷尾最驚悚的談資。

“洋和尚挖眼剖心煉藥”的傳說,配上武蘭珍被扭送縣衙時哭喊的“迷藥是教民給的”,像火星子濺進了乾透的柴堆。

望海樓教堂那哥特式的尖頂,在灼熱的陽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看在百姓眼裡,活脫脫就是一把懸在頭頂的洋刀。

三口通商大臣衙門的後堂裡,臨時署理大臣的官員陳欽,官袍的後背已被汗水洇透一大片。

他煩躁地用折扇敲著掌心,對麵坐著的是剛從仁慈堂現場查看回來的天津知縣劉傑,一臉疲憊與凝重。

“陳大人,現場……慘不忍睹。孩童夭亡確係時疫,但掩埋草率,屍身多有殘缺,民情洶洶,皆言是洋人虐殺!

武蘭珍一案,雖未坐實與教堂直接勾連,但教民涉案頗多,百姓已是不信官府了!”

劉傑的聲音嘶啞,透著深深的無力。

陳欽長歎一聲:“劉明府,你我何嘗不知?可豐大業那廝……”

他壓低聲音,帶著憤懣,“傲慢至極!昨日我去交涉,他隻一句‘教堂之事,不容爾等置喙’,便揮手趕人!這燙手山芋,崇厚大人不在,叫我如何是好?”

正說著,衙門外隱約傳來喧嘩聲,初如悶雷,繼而清晰可辨,是無數人彙聚的怒吼:“交出拐子!燒了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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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浪一陣高過一陣,拍打著衙門的朱漆大門。陳欽和劉傑的臉色瞬間煞白。

幾乎在衙門外人聲鼎沸的同時,法國領事館內,豐大業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

他穿著筆挺的領事禮服,金質的雙排扣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硬的光。

汗水順著他高聳的顴骨流下,他卻渾然不覺,隻在鋪著波斯地毯的房間裡焦躁地踱步。

秘書西蒙垂手立在一旁,臉色同樣難看。

“這些肮臟的支那豬!這些無能的清國官吏!”豐大業猛地停下,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桌上,震得桌上的銀質墨水台跳了起來。

“仁慈堂是上帝仁慈的象征!他們竟敢用最汙穢的謠言玷汙!還有那些暴民,竟敢包圍領事館,這是對大法蘭西的侮辱!是宣戰!”

他抓起桌上擦得鋥亮的左輪手槍,熟練地檢查了一下彈巢,冰冷的金屬觸感似乎給了他一絲扭曲的鎮定。

“西蒙!備馬!不,我們走過去!我要親自去問問那個姓陳的,他腦袋裡裝的是不是漿糊!他是不是忘了大沽口的炮艦!”

“領事先生,外麵情況非常危險!”西蒙試圖勸阻,聲音帶著顫抖,“暴民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我們……”

“危險?”豐大業猛地轉過身,藍色的眼珠裡燃燒著瘋狂的火。

“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危險!法蘭西的尊嚴,不容挑釁!”

他一把推開試圖阻攔的西蒙,大步流星地衝出領事館,腰間的手槍皮套隨著他劇烈的步伐拍打著大腿。

西蒙無奈,隻得抓起自己的帽子,快步跟上。

領事館厚重的木門在他們身後“砰”地關上,隔絕了最後一絲涼意,將他們徹底投入了天津六月正午那充滿敵意的、滾燙的熔爐之中。

豐大業和西蒙的身影一出現在通往通商衙門的街道上,立刻像水滴落入了滾油。

沿途的百姓先是驚愕地避讓,隨即認出這個趾高氣揚、麵色鐵青的洋人正是謠傳中“吃小孩”的洋官頭子,恐懼迅速被洶湧的怒火取代。

“看!豐大業!就是這洋鬼子!”

“他還敢出來?打死他!”

“洋狗!滾出天津衛!”

石塊、爛菜葉開始從人群中飛出。西蒙緊張地護在豐大業側前方,用身體阻擋著投擲物。

豐大業卻昂著頭,對周圍的謾罵和攻擊視若無睹,嘴角甚至掛著一絲輕蔑的冷笑,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槍柄上。

他眼中隻有前方那座象征清國權力的衙門,他要將怒火傾瀉在那個無能的官員頭上。

衙門前的守衛早已被洶湧的人潮衝散。豐大業如入無人之境,粗暴地推開兩個試圖阻攔的衙役,徑直闖入通商大臣衙門的前堂。

陳欽和劉傑剛被外麵的喧囂驚動,正欲派人查看,就見豐大業像一陣裹挾著雷霆的颶風闖了進來。

他禮服筆挺,但頭發有些散亂,臉上帶著趕路的潮紅和無法遏製的暴怒。

“陳欽!”豐大業無視了所有禮數,咆哮聲震得大堂嗡嗡作響,“看看你治下的暴民!他們包圍領事館,威脅法蘭西公民!

這就是你們清國的待客之道?這就是你們對條約的尊重?你,還有你!”

他猛地指向劉傑,“你們這些無能的廢物!是你們縱容了這些暴徒!你們在挑釁法蘭西帝國!”

陳欽強壓著驚懼和屈辱,拱手道:“豐領事息怒!外麵情勢失控,本官已竭力彈壓……”

“彈壓?你的彈壓就是讓暴民堵在我的門口嗎?”

豐大業猛地向前一步,幾乎要戳到陳欽的鼻子,“我警告你!立刻!馬上!派兵驅散暴民!

否則,一切後果由你承擔!大沽口的炮艦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後悔!”他的唾沫星子噴了陳欽一臉。

劉傑見狀,上前一步試圖緩和:“領事大人,請冷靜!民眾激憤事出有因,育嬰堂和拐賣案……”

“住口!”豐大業猛地轉向劉傑,眼中凶光畢露,“這裡沒有你這條小雜魚說話的份!

你們都是一丘之貉!包庇暴民,汙蔑教會!你們是在找死!”

極致的憤怒和羞辱感衝垮了豐大業僅存的理智。

在劉傑話音未落之際,他猛地拔出了腰間的左輪手槍!

那閃亮的象牙槍柄在昏暗的大堂裡劃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豐領事!不可!”陳欽駭然失色,失聲驚呼。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撕裂了衙門的死寂!子彈帶著灼熱的氣流,擦著陳欽的官帽呼嘯而過,“奪”的一聲深深嵌入他身後的朱漆廊柱!木屑紛飛!

時間仿佛凝固了。陳欽僵在原地,官帽歪斜,臉上血色儘褪。

劉傑和堂內所有衙役、書吏,全都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持槍的洋人。

他竟然在清國的通商大臣衙門裡,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向朝廷命官開槍!

死寂隻持續了一瞬,隨即被門外更加洶湧的怒吼淹沒——“洋鬼子在衙門裡開槍殺官啦!”

豐大業開完這一槍,胸中惡氣似乎發泄了一些,但他眼中的瘋狂並未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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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也不看嚇傻的陳欽和衙役,對著西蒙低吼一聲:“走!”轉身便向衙門外衝去。他必須儘快回到相對安全的領事館。

然而,衙門內那一聲槍響,如同點燃了最後的引信。

當豐大業和西蒙衝出通商衙門大門,暴露在熾熱的陽光下時,看到的景象讓他們瞬間如墜冰窟。

衙門前的街道,已經不再是他們來時那條還能勉強通行的路,而是徹底變成了一片憤怒的海洋!

成千上萬的天津百姓,被衙門內那聲槍響徹底點燃,他們手持棍棒、磚石、扁擔,甚至菜刀,像決堤的洪水般湧了過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口中怒吼著震天的殺聲。

“殺了洋鬼子!為大人報仇!”

“洋狗敢在咱地界開槍!打死他!”

人潮瞬間將豐大業和西蒙吞沒。拳頭、石塊、棍棒如雨點般落下。

西蒙試圖用身體保護豐大業,但瞬間就被幾根粗大的扁擔打翻在地,慘叫聲淹沒在怒吼中。

豐大業揮舞著手槍,試圖威懾,但瘋狂的人群根本無視黑洞洞的槍口。

就在這時,天津知縣劉傑帶著幾名心腹隨從其中就有身材高大的高升)奮力擠出衙門,試圖阻止這場即將爆發的慘劇。

劉傑聲嘶力竭地高喊:“住手!都住手!不得傷害洋人!朝廷自有法度!”

他張開雙臂,試圖擋在豐大業和人群之間。

處於極度驚恐和暴怒中的豐大業,此刻視野裡隻有一片扭曲的、充滿殺意的黃色麵孔和揮舞的凶器。

劉傑的出現和他試圖阻攔的動作,在豐大業扭曲的認知裡,非但不是救援,反而成了這些暴民的首領在指揮進攻!

“又是你!該死的狗官!”豐大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被絕望和瘋狂徹底支配。

他不再瞄準,隻是憑著本能,將手中那支剛剛在衙門逞過凶的手槍,再次對準了劉傑的方向,狠狠扣動了扳機!

“砰——!”

槍口火光一閃!子彈沒有擊中劉傑,卻狠狠地鑽進了擋在劉傑身前一步的隨從高升的肩膀!

血花瞬間在高升的粗布短褂上炸開!他悶哼一聲,踉蹌著捂住傷口,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開槍的洋人。

“高升!”劉傑目眥欲裂。

這一槍,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裡又潑進了一瓢滾水!

“洋鬼子又開槍啦!打傷高爺了!”

“殺了他!給高爺報仇!給咱天津衛除害!”

最後一絲理智的堤防徹底崩潰!

積壓了數十年、被戰爭賠款、教會欺壓、孩童疑案所點燃的滔天怒火,終於找到了最直接、最血腥的宣泄口。

人群如同最原始的狂暴巨浪,徹底淹沒了豐大業。

一隻粗壯有力的手可能屬於某個碼頭苦力)閃電般伸出,死死攥住了豐大業持槍的手腕,猛力一扭!“哢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手槍脫手飛出。

緊接著,一塊青灰色的城磚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拍在豐大業那張因劇痛和驚駭而扭曲的臉上!

金絲眼鏡瞬間粉碎,鼻梁塌陷,鮮血混合著破碎的鏡片四濺開來。

豐大業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完整的慘叫,就被無數憤怒的肢體和武器淹沒。

棍棒、鐵尺、釘耙、甚至穿著破草鞋的腳,帶著積鬱已久的深仇大恨,雨點般落在他那身曾經象征高貴身份的禮服上。

布料撕裂,骨頭折斷,血肉模糊。他像一袋破敗的穀物,在無數雙腳的踐踏下翻滾、變形。

不遠處,秘書西蒙的結局同樣慘烈,早已沒了聲息。

不知過了多久,瘋狂的人群才漸漸停手。

喧囂的怒罵聲慢慢變成了粗重的喘息和低低的議論。

衙門前的青石板路上,隻剩下兩攤不成人形的血肉,靜靜地躺在正午刺眼的陽光下。

豐大業那身沾滿血汙和泥濘的藍色鑲金邊領事禮服,成了他最後的裹屍布。

一隻被踩扁的、鑲嵌著家族徽章的金表,從破碎的禮服口袋裡滑出,表針永遠停在了這個血腥的正午時分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更大的爆發。

“燒了鬼堂!燒了鬼堂!”

不知是誰聲嘶力竭地喊出了第一聲,瞬間點燃了燎原之火。

人群不再停留,如同決堤的狂濤,裹挾著剛剛宣泄了部分暴力、卻更加亢奮的情緒,向著望海樓教堂和法國領事館的方向洶湧而去。

他們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宗教般狂熱的毀滅光芒。

望海樓教堂那哥特式的尖頂,在人們眼中不再是信仰的象征,而是魔鬼的巢穴。

火把被點燃,從四麵八方投擲進去。

木質的門窗、桌椅、祭壇、聖經……一切能燃燒的東西瞬間被貪婪的火舌吞噬。

濃煙滾滾,夾雜著彩繪玻璃被燒裂的劈啪聲,直衝雲霄。

那座曾經俯瞰海河的宏偉建築,在烈火中發出痛苦的呻吟,轟然倒塌的十字架墜入火海,濺起衝天的火星。

仁慈堂育嬰堂)更是成了仇恨的焦點。這個引發所有猜疑和恐懼的源頭,被徹底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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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中,似乎能聽到無數冤魂的歎息。

法國領事館的遭遇同樣如此。

代表著法蘭西帝國威嚴的旗幟被扯下,在腳下踐踏。

文件櫃被砸開,紙張如雪片般飛揚,隨即被投入火堆。

家具、器皿,所有代表西方文明的東西,都在暴怒的火焰中化為灰燼。

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濃煙在天津城上空形成巨大的、不祥的黑色帷幕。

當夕陽如血般塗抹在渤海灣的儘頭時,天津城已是一片地獄景象。

幾處燃燒的建築像巨大的火炬,將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晝。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和血腥氣。

海河嗚咽著流淌,河麵上倒映著衝天的火光,仿佛整條河都在燃燒。

大沽口方向,幾艘懸掛著各國旗幟尤其是三色旗)的軍艦,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悄然調整了炮口的方向,冰冷地指向這片陷入瘋狂與毀滅的土地。

艦橋上,軍官們拿著望遠鏡,沉默地注視著內陸那片不祥的紅光。

電報機在船艙裡嘀嗒作響,將“天津暴亂,領事豐大業及多人遇害”的簡短電文,變成冰冷的密碼,越過重洋,飛向巴黎、倫敦、聖彼得堡……

豐大業的屍體,連同他那破碎的尊嚴和帝國的傲慢,靜靜地躺在天津衛的塵埃裡。

他魯莽的槍聲,點燃了一場焚城大火,也徹底燒掉了清廷最後一點虛妄的體麵。

渤海灣的波濤下,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急速醞釀,而這具倒在街頭、無人收斂的洋人屍體,成了這場風暴最刺眼的注腳。

一個傲慢的帝國代表,以最慘烈的方式,親嘗了他所蔑視的這片土地上積壓百年的苦澀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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