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正愈是要追究,自己便愈是要將六皇子按死在定陽。
死人不會開口,死人沒有價值,麵對擁功的自己,大宗正便是再憤怒,也隻能不了了之。
“大宗正此言,朱龍萬難承受!”朱龍立馬叫屈起來:“我為臣,怎敢害皇子?如此施為,實在是大局和軍事所迫,若大宗正執意追究。將我撤職可、下獄可、問斬亦可!”
“那就撤職!你做不了換個人來做!”周崇怒道。
這話已超出他官職的界限,儼然是把謹慎使用的皇族身份搬了出來。
他掃視殿中群臣,道:“老夫平日的為人,諸位也是知曉的,我不是不顧大局,也不是不講軍事。”
“我同意援軍不直接去定陽,可你們方才也說了,殿下要救!既如此,分出一些輜重和人力去救一位為國血戰的皇子,難道也有錯嗎!?”
諸臣沉默。
萊陽侯、建義將軍儲聞聲開口:“大宗正,太尉也是在兵言兵。並州輜重壓力大,總不能讓軍士們餓著肚子去和西原人廝殺吧?”
“到不了那一步。”盧晃道:“早在此前,我便多征了許多糧食入並州,填進了諸縣府庫。”
糧食提前多送?好家夥,你準備做的真足啊……眾人暗中嘀咕。
天子不語,隻是目光微動,掠過五王。
魏王信心一凜,立馬站了出來:“萊陽侯說的不錯,在軍言軍。司空雖有提前儲備,但我們和西原戰到何時不可知、是否還要再添兵,亦不可知。”
趙王影見狀跟上:“總而言之,打贏這一仗,才是重中之重,而糧草和人力又是求勝之根基。”
“那就在軍言軍吧!”天子無奈歎氣,道:“都不要置氣,所言所行,都是要確保能打贏。”
輕飄飄的一句話,已經帶出了責任:分兵也好、分糧也罷,都要從軍事角度出發,一旦因此主路失敗,相關人員都要擔責。
“我認為司空之言可行。”
一直沉默的皇甫龍庭抓住了機會:“一則,司空有提前準備,主路一時不會麵臨糧食問題;二則,分出力量雖然增加了主路風險,但是一旦使六殿下和定陽之軍脫困,也為取勝添一大助力。”
軍事層麵的人站出來支持了。
袁達咬了咬牙,跟了出來:“臣附議!”
“哦?”天子有些訝異,笑問:“後將軍附誰人之議?”
“司空與兵曹之議。”袁達道。
李平緊隨其後:“我也認為,確實可行!”
天子目光在兩人臉上巡視了片刻:“送糧也好、西河出兵也罷,還是要有武人的,你們二人也願走一趟嗎?”
兩人沒有推辭,抱拳道:“我等願意!”
“既如此,朕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那就依太尉、司空之言吧。”天子笑道:“並州要拿下、敵軍要退、六皇子也要救。”
“諸位各行其力,也要各擔己任!”
眾臣同時彎腰:“謹遵聖命!”
“父皇。”這時候,大皇子站了出來:“各軍龐雜,二皇弟、六皇弟皆身不在軍中,應再擇一人為監軍,替太尉共擔重責。”
天子沉思片刻,點頭:“有理,你有人選?”
大皇子道:“兒臣認為,三皇弟可擔此任。”
“哦?”天子眉一挑,看向周鬆:“老三,你願意去嗎?”
周鬆即刻回道:“兒臣願往。”
天子又沉默了片刻,竟再次問道:“你確定嗎?”
天子說話辦事,曆來果決,這重複姿態,倒是讓周鬆也愣了愣。
當下,他也沒多想,便道:“確定!”
“那好吧。”天子點頭,道:“就由你作為監軍,隨太尉和諸王一同動身吧。”
“後將軍袁達、光祿大夫李平,負責策應六皇子之事。”
此外,三公不能輕易離朝,盧晃也將選派人手代替他前往並州,主持給周徹輸糧事務。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周徹還活著!
“軍情如火,就不要耽誤了,朝議後,便各自動身吧。”天子將袖一擺。
眾人再俯身。
退朝路上,袁達、李平快步跟上了盧晃、徐岩幾人的步子。
“幾位請留步!”
袁達靠攏過來,道:“我的誠意,想來諸位也已見到了,希望不要食言。”
“一定。”徐岩點頭:“到了前線,還望能勠力同心。”
袁達兩人想罵娘,但想想於事無補,隻能道:“職責所在。”
到了前線,周徹手下真會沒有經手的人嗎?
當然不會,彆的不說,秦度還歇在後方養傷呢。
袁、李二人,除了表態支持外,還有就是有這兩位大勳貴支持,周徹的人能更好指揮人馬。
這也隻是彼此的客套話罷了。
二人走後,盧晃麵色蒼白,忽然低歎:“好險!”
“盧公?”徐岩麵露疑色:“何處險?”
“幸好我們提前下手,這兩人因為後輩服軟了。”盧晃心有餘悸,回頭看了一眼深宮。
隔著宮牆,他似乎瞧見一道盤著的蒼龍,正冷眼盯著自己,使他立時一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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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到方才離開的袁李二人,他頓覺口乾舌燥,吐道:“龍虎終有彆!”
朝議散後,邳鄉侯甄楚河孤身入宮麵聖。
受到接見。
離開時,甄楚河滿臉興奮,手裡還抓著一封詔書。
皇甫韻就在宮門口等他。
“陛下同意了。”甄楚河將詔書遞了上來。
“他沒理由拒絕的。”皇甫韻接過詔書,欠身道:“多謝您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甄楚河麵帶憂色:“隻要殿下平安,便好。”
“會的。”皇甫韻點頭,目光決絕:“他不會輕易屈服,我不信天會絕他。”
她沒有停留,將詔書收好,翻身上馬。
另一邊,蓋越和李鶴領著一群人在候著。
三公不可輕易離朝,盧晃讓李鶴代自己前往並州主持事務。
離了皇宮,一行人徑直往北而去。
另一邊,朱龍離京之前,前往拜會大皇子周元,卻被門人告知:大殿下有言,軍情如火,請太尉速往定北,等凱旋之日,再與太尉把酒不遲。
朱龍滯住。
他望了一會兒,這才翻身上馬,去與五王彙合。
幾人也不及用飯,便往北趕去。
等到臨河,時間有些晚了,幾人也頂不住餓,才隨便用了些飯。
因大軍已在開往的路上,隨行隻是一些親兵,倒也來的便捷。
就著飯食,對於軍事稍作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