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那把鑰匙,其溫度熾熱得仿若剛從熾熱的熔爐中取出,然而,卻無人敢貿然觸碰。
並非畏懼其高溫會灼傷手部,而是擔憂它會帶來欺騙。
方才浮現於腦海中的那些畫麵,依舊在腦海中盤旋往複——親人的悲慟哭喊、自身的背叛行徑、孩子於熊熊烈火中喪生……每一幕都如此逼真,逼真到足以讓人當場陷入瘋狂。此刻,這把鑰匙竟突然自行移動,並且還指明了一個方向,這如何能讓人信服?又有誰敢輕信?
劉鎮天並未言語,隻是將右手重新貼附於牆麵之上。血印甫一補上,便微微顫動了一下,恰似被某種未知之物咬了一口。
他緊咬著牙關,將最後一絲神識強行壓製進去,硬是讓那印記閃爍了一瞬。
嗡。
刹那間,整片區域的地麵都隨之震顫了半拍。
這並非尋常的震動,而是類似某種生物的呼吸。
這迷宮,似乎真的擁有生命。
“都聽好了。”他的聲音沙啞,卻如同利刃劈開濃霧一般,“當下,無人能夠僅憑自身保持清醒,所以,彆再逞強。”
言罷,他轉頭望向諸葛無為,“你來說。”
諸葛無為抬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那玉瓶緊緊貼在胸口,卻不敢取出,隻是壓低聲音說道:“讓陳墨走在最前方,這鑰匙所認可的是他,而非我們。其他人將神識連接至他的經脈,借助他的感知前行——切莫輕信自己的雙眼,要相信他的心跳。”
眾人皆沉默不語。
有人低頭凝視著自己仍在微微顫抖的手指,有人緊閉雙眼,不敢睜開,生怕再次目睹那些不該看到的景象。
這時,一位年輕弟子突然開口,嗓音顫抖不已:“倘若這鑰匙亦是幻象,那我們豈不是又一次陷入陷阱之中?”
此言一出,空氣中的氛圍愈發沉重。
劉鎮天並未回應,而是徑直走到那名弟子麵前,緩緩蹲下身子,與他平視。
這並非是在給予安慰,而是迫使他看清自己的麵容。
“你覺得自己此刻是清醒的?”他問道,“那你告訴我,你母親墳前的那棵槐樹,是不是少了一根樹枝?”
弟子瞬間愣住。
“去年冬天,你偷偷回去過,砍了那根樹枝當柴燒,因為家境貧寒,買不起炭。”劉鎮天站起身來,語氣依舊沉穩,“幻象或許知曉這些,但它無法洞悉你此刻心中所想。鑰匙同樣也不知道。”
語畢,他轉身朝著陳墨走去。
“你害怕嗎?”他詢問道。
陳墨搖了搖頭,掌心滿是汗水,然而那鑰匙卻穩穩地嵌在肉裡,宛如自然生長而出。
“不怕。”他回答道,“它動的時候,我心裡一片空白。”
劉鎮天微微點頭。
僅僅這一句話,便已然足夠。
唯有執念最為淡薄之人,才配持有這把鑰匙。
“所有人,左手搭在前麵之人的右肩,右手貼於自己的眉心。”他下達指令,“放開神識,切莫鎖死,順著陳墨的脈搏跳動前行。但凡走錯一步,全隊皆會崩潰。”
隊伍開始緩緩重新排列組合,動作遲緩得猶如生鏽的機關。
有人麵露遲疑之色,有人緊咬牙關,但無人退縮。
諸葛無為最後一個站定位置,指尖剛觸碰到前麵人的衣角,便感覺到一股溫熱從陳墨那邊傳遞過來——並非單純的溫度,而是一種節奏。
那是心跳。
一下,兩下。
沉穩得超乎想象。
陳墨邁出腳步。
第一步落下,地麵既未升溫,亦未變冷,隻是……微微軟了一瞬。
仿佛踩在剛剛死去的動物皮毛之上。
第二步邁出,那熟悉的檀香氣味再度傳來。
淡金色的霧氣從牆縫之中緩緩滲出,並非往鼻腔裡鑽,而是徑直往骨頭縫裡滲透。
劉鎮天當即察覺到隊伍之中有人的神識出現紊亂,仿佛被某種力量輕輕勾了一下。
他低聲怒吼:“收緊神識!絕不能讓它侵入識海!”
話音未落,陳墨突然停住腳步。
鑰匙不再移動。
並非是被卡住,而是……似乎在猶豫。
“怎麼回事?”劉鎮天問道。
陳墨並未回應,眉頭緊緊皺起,幾乎擰成一個結,嘴唇微微顫動,好似在聆聽某人的話語。
隨後,他緩緩抬起左手,輕輕按在自己胸口。
鑰匙隨之轉動了一個方向,此次並非指向正前方,而是——斜下方。
“它不想讓我們直線前行。”陳墨終於開口說道,“它似乎害怕我們太快抵達目的地。”
劉鎮天眼神瞬間一凝。
害怕?
並非是要將他們困住,而是有所畏懼?
這迷宮,並非單純的陷阱,而是如同一隻守門的惡犬。
害怕他們尋找到真正的出口。
“那就繞路。”他當機立斷,“按照它所懼怕的方式走。”
隊伍隨即開始拐彎,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心跳的節拍之上。
奇怪的是,越往前走,檀香的氣味愈發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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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完全消失,而是……像是被逐漸稀釋了。
仿佛某種既定的規則正在慢慢失去效力。
諸葛無為忽然低聲說道:“你們聞到了嗎?”
無人回應,但眾人都明白他所指的是什麼。
香味已然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