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的梆子剛敲過,石靜嫻便被朝服壓得喘不過氣。十二旒冕冠流珠垂落眼前,遮住太廟享殿前燃起的九鼎燎火。她抬手欲扶冠,卻被禮部尚書鄂爾泰低聲喝止:"殿下,祭器已陳,玉帛將獻,當垂手恭立。"胤礽這副身量原就比她高出許多,此刻踩著雲龍紋朝靴,倒像是踩在棉花堆裡——昨夜那碗安神湯,怕是被毓慶宮的眼線摻了東西。
燎火忽地爆出一聲脆響,煙塵中浮現曆代清帝神位:太祖努爾哈赤的甲胄泛著冷光,太宗皇太極的雕弓橫貫日月。康熙的牌位尚未擺上,但石靜嫻分明看見神龕第三層騰起青霧,幻化成玄色龍紋袍角,她忙閉目默誦《禮記》,耳畔卻傳來一聲譏笑:"愛新覺羅家何時輪到你個丫頭裝神弄鬼?"
"太子殿下!"
鄂爾泰的驚呼炸在耳邊,石靜嫻猛地睜眼,發現自己竟懸在享殿藻井之上。底下那個"胤礽"正踉蹌扶住青銅簋器,朱砂筆從袖中滑落,在明黃祭服上拖出一道赤痕。她忽覺天旋地轉,魂魄如斷線紙鳶般飄向神龕後的影壁——此處原該供奉太宗禦用戰刀,此刻牆上卻浮現一幅未完成的《八旗布防圖》,墨跡新鮮得能嗅到鬆煙香。
"二阿哥好眼力。"
蒼老聲音自背後響起,石靜嫻轉身撞見一位皓首老者,腰間懸著的翡翠壓襟與穿越當日解剖的女屍佩飾彆無二致1。老者指尖輕點影壁,圖中鑲黃旗駐地忽燃起虛火:"康熙二十九年烏蘭布通之戰,噶爾丹用的是荷蘭火器,這布防圖..."
"喀爾喀蒙古呈上的輿圖有詐!"石靜嫻脫口而出,法醫的職業本能讓她注意到圖中山脈走向違背骨骼紋理——那是用牛羊皮拚接偽造的痕跡。老者撫掌大笑,袖中抖落半頁泛黃奏折:"噶爾丹遣使求和時,索額圖收過三箱東珠。"
魂魄驟然下墜,石靜嫻重重跌回軀殼。掌心傳來劇痛,原是攥碎了祭禮用的和田玉琮。鮮血滲入玉上穀紋,她抬頭正對上康熙探究的目光:"保成可知,太宗皇帝最忌血汙祭器?"
"兒臣...兒臣見太宗神弓微斜,想親手扶正。"她索性將錯就錯,染血的手指撫過太宗靈位後的雕弓。弓弦忽地錚鳴,殿外驚起飛鴉一片,眾臣惶然下跪。康熙眼底閃過一絲愕然,轉而化作笑意:"當年太宗射殺明軍統帥,用的正是此弓。"
此刻胤礽正在毓慶宮對鏡描眉。銅鏡映出太子妃端莊的眉眼,手中螺子黛卻怎麼也畫不出石靜嫻那抹英氣。惠妃昨日送來的胭脂盒底藏著字條:"太廟影壁,太宗遺詔。"他嗤笑一聲碾碎胭脂,門外忽傳來小太監尖叫:"太廟走水了!"
享殿內已亂作一團。石靜嫻看著自己沾血的手——方才觸及雕弓時,分明有火油味鑽入鼻腔。禮部官員正慌忙撲打突然自燃的帷幔,她卻注意到火苗始終繞著神龕打轉,像被無形屏障阻隔。鄂爾泰的朝服下擺焦黑一片,仍死死護住太祖牌位:"殿下速避!此乃天罰..."
"是天罰還是人禍?"石靜嫻劈手奪過侍衛的水桶潑向影壁。冷水觸及牆麵瞬間汽化,露出新砌的磚縫——有人在此處藏了白磷!她想起魂遊時所見《八旗布防圖》,厲聲喝道:"護駕!有逆賊混入太廟!"
康熙的明黃身影已退至丹陛,禦前侍衛刀光如雪。石靜嫻趁機摸向影壁,指尖觸到某塊鬆動的青磚。磚縫裡塞著半枚虎符,紋路與老者所示奏折完全吻合。遠處傳來胤礽刻意偽裝的柔媚嗓音:"臣妾夢見太宗爺爺說,火裡能煉真金..."
當夜子時,石靜嫻在毓慶宮暗格中找到另外半枚虎符。翡翠壓襟在燭火下泛著幽光,她忽然讀懂老者臨彆的唇語——那是滿文"烏雅",正是惠妃的姓氏。東暖閣傳來胤礽的悶哼,想必是月事腹痛又犯了。她蘸著朱砂在《起居注》上勾畫,窗欞外掠過粘竿處侍衛的暗影,像一群伺機而動的烏鴉。
太廟的焦糊味還未散儘,新的風暴已在針腳細密的朝服下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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