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石靜嫻立在孝陵神道第一尊石象旁,指尖拂過象耳內側的裂痕。晨霧裹著香灰氣息撲麵而來,二十四尊瑞獸在薄曦中若隱若現,麒麟鱗甲上凝結的露珠,將倒影裡那隻撫摸象耳的男人的手,扭曲成妖異形狀。
"殿下,欽天監說今日不宜謁陵……"侍衛話音未落,便被石象腳下突兀的腳印截斷。那腳印壓在青苔邊緣,靴底紋路與昨日索額圖呈上的"河督貪腐案"證據拓印,分明是同一製式。
"去查守陵軍三日前換防記錄。"她模仿胤礽慣用的鼻腔共鳴發聲,目光卻死死盯住獬豸石像。這辨忠奸的神獸額間朱砂脫落了一塊,露出底下新鮮的墨跡——是滿文數字"七"。
三聲鷓鴣啼突然撕破寂靜,石靜嫻渾身一僵。這是她與胤礽約定的緊急暗號。
毓慶宮暖閣內,胤礽正將染血的月事帶塞進鎏金匣。銅鏡映出"太子妃"鬢發散亂的模樣,耳後卻突兀地貼著張字條:"神道第七獸,替身局啟"。字跡潦草如鬼畫符,正是他當年訓練粘杆處密探的暗碼。娘娘,惠妃邀您共賞新貢的蘇繡。"宮女捧著玉盤跪在簾外。胤礽瞥見盤中繡繃上赫然是獬豸圖案,尾針收線處繡著極小的滿文"七"。他忽然想起上月宗人府報喪:看守神道的章佳氏庶子暴斃,死前用血在牆上畫了七道豎痕。
石靜嫻踏過第六匹石馬時,霧靄驟然濃稠如乳。本該是麒麟的位置立著匹無頭石馬,斷頸處青苔被利器刮去,露出底下暗紅如血漬的痕。她拔出胤礽的嵌玉匕首輕刮,石粉簌簌落下時,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飄然而出。
"二哥好興致。"大阿哥胤禔的聲音自駱駝石像後傳來。石靜嫻反手將麵具塞入袖中,轉身卻見對方佩刀柄上纏著七色絲絛——與索額圖門生刺殺河督時用的刀柄一模一樣。
"大哥可知何為獬豸食墨?"她忽然指向神道儘頭:"《淮南子》載,此獸能辨曲直,見人鬥則觸不直者,聞人論則咋不正者。"11
胤禔臉色微變,刀鞘撞在石駝入石象。箭羽染著靛藍——那是明珠黨人聯絡死士的標記。
鐘粹宮偏殿,胤礽捏著繡針的手背爆出青筋。惠妃正撫著繡架歎息:"太子妃可知?先帝去的那夜,孝莊太皇太後正是在神道第七麒麟處,得了傳國玉璽的下落……"6
他忽然記起石靜嫻昨夜摹畫的圖紙:神道並非直線,第七麒麟的實際方位對應紫微垣星圖。若將人皮麵具覆於其上,光影交錯間竟似康熙麵容!
"娘娘的茶涼了。"惠妃親手遞來纏枝蓮紋盞。胤礽瞥見盞底用杏仁膏寫著"替身"二字,腕間玉鐲恰在此時碎裂——這是石靜嫻設計的預警機關,說明毓慶宮有變。
石靜嫻伏在翁仲路武將石像肩頭時,終於看清第七麒麟背後的玄機。石像基座刻著滿蒙漢三語的"忠",但"心"字底部的勾畫裡藏有機關樞紐。她以匕首撬開暗格,一卷黃帛跌落而出,展開竟是康熙二十九年親征噶爾丹的布防圖!9
"殿下果然找到了。"索額圖從文臣石像後踱出,蟒袍下擺沾著神道特有的赭紅土:"當年太子命臣埋此物時曾說,若有人觸動第七麟機關……"
石靜嫻冷汗浸透中衣。真的胤礽竟參與過動搖國本的陰謀?她忽將黃帛擲向空中,趁索額圖飛身去接時,扯下他腰間玉牌砸向石獸眼睛。霎時地底傳來機括轟鳴,整個神道開始緩緩旋轉。
地宮內,胤礽望著冰鑒裡浮沉的翡翠壓襟,終於將碎片拚湊完整。石靜嫻剖驗女屍時見過的翡翠,正是孝莊賜予索尼的陪葬品。當年太子妃石氏暴斃前,曾從神道帶回沾著赭紅土的繡鞋……
"娘娘!神道地動了!"宮女尖叫著撞開門。胤礽抓起案頭《八旗方位考》衝出去,書頁間滑落的輿圖顯示:旋轉後的神道將組成卦象"澤雷隨",對應的正是當年多爾袞秘密屯兵之所!
石靜嫻在崩塌的麒麟石像下摸到鐵鏈時,終於明白替身局的殺招。七尊石獸內藏著七具屍骸,皆著太子常服,腐爛程度顯示最早可追溯至康熙二十八年——正是胤礽首次監國那年。
"二哥還要裝到幾時?"胤禔的刀尖抵住她咽喉:"這些替身是你培養的死士,如今怎麼……"
驚天動地的坍塌聲中,石靜嫻望見旋轉停歇的神道組成新的星圖。翁仲路文臣石像手中的笏板,此刻齊指毓慶宮方位。她突然輕笑出聲:"大哥不妨看看黃帛背麵。"
胤禔翻轉布帛的刹那,石靜嫻吹響骨哨。潛伏在獬豸石像後的粘杆處侍衛一擁而上,而她袖中的人皮麵具,正慢慢浮現出胤禔的麵容。
子夜,胤礽將拚合的翡翠壓襟按在第七麒麟斷爪處。地道開啟時,他望見石靜嫻舉著火折子走來,身後拖著昏迷的胤禔。兩人影子投在旋轉後的神道上,竟合成北鬥七星之形。
"索額圖招了。"她踢了踢腳下黃帛:"布防圖是當年太子反製的誘餌,這些替身……"
"是皇阿瑪埋的。"胤礽突然開口:"我十八歲那年,他讓我在神道選七處埋屍位。"13]
火光照亮地宮壁畫的刹那,石靜嫻看見畫中帝王腳踩七星,而第七星的位置,赫然鑲著太子妃的東珠耳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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