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的晨霧還未散儘,儲秀宮的繡娘們已將百架繡繃擺成蓮花陣。胤礽盯著眼前杏黃緞麵上蜷曲的金線,指尖被銀針戳破的第四滴血珠正滲進綢麵——這具身子連握刀劍的繭都沒有,偏要學閨閣女兒穿花納錦。
"娘娘,高貴妃那幅《百鳥朝鳳》用了孔雀羽線,聽說光翠鳥毛就用了三百隻。"大宮女琥珀附耳低語,眼睛卻瞟向對麵惠妃的《麻姑獻壽》,"鈕祜祿家送來一斛東珠,全綴在壽桃尖兒上了。"
胤礽冷笑,金剪哢嚓絞斷一截纏線。這些女人把江南織造局的珍品當瓦礫糟蹋,殊不知真正要命的絲線正蟄伏在他袖中——石靜嫻昨夜塞來的黃河汛報裹著茉莉香粉,在廣袖暗袋裡燙得像塊火炭。
"太子妃姐姐怎還不動針?"郭絡羅貴人搖著緙絲團扇湊近,鬢邊點翠簪子上垂下的珍珠堪堪掃過繡繃,"莫不是要學漢女弄什麼水墨意境?"周遭頓時響起窸窣笑聲,誰不知滿蒙貴女最厭漢家文人那些留白把戲。
胤礽丹鳳眼微挑,指尖忽地挑起一束金絲線:"妹妹可知金線分九等?"他腕間鎏金鐲撞出清響,十二股赤金線在晨光中瀑瀉而下,"這是蘇州織造用烏金箔裹的棉芯,比尋常金線細三分,韌七分。"說著引針穿入緞麵,起手便是個雙套針,針腳密得能藏住汛報上每一個朱砂標注的險工段。
日影西移時,一幅《洛神淩波圖》漸顯輪廓。眾妃伸長脖頸偷覷,隻見素緞上金波湧動,洛神衣袂翩躚處暗藏玄機——那是用盤金繡勾出的黃河故道,每一道波紋轉折恰與徐州至清口的彎道重合。胤礽咬著舌尖咽下痛吟,為將蕭家渡閘口的位置繡進洛神指尖蓮花,他生生拆了七遍線頭。
"皇上駕到——"
滿殿珠翠慌忙拜倒,康熙卻徑直走向胤礽的繡繃。帝王指尖撫過洛神裙裾處的撚金紋,突然凝住:"保成媳婦這蓮花,倒像靳輔當年繪的減水壩。"胤礽後背霎時沁出冷汗,當年陳潢提出的分水魚嘴圖樣,可不就是並蒂蓮的形製?
"皇阿瑪聖明。"他掐著太子妃往日的柔婉聲調,"兒媳昨夜夢見洛水女神踏蓮而來,說今夏洪水當以疏導為要。"說著故意讓袖中《河防芻議》露出一角,泛黃書頁上石靜嫻偽造的陳潢筆跡清晰可見——那女人竟連已故罪臣的舊稿都翻出來了!
三日後早朝,工部尚書呈上緊急奏報:宿遷歸仁堤發現蟻穴。石靜嫻立於丹墀之下,當著滿朝文武展開一卷繡品:"兒臣請仿洛神圖中蓮花陣,在歸仁堤修築七座魚嘴分水壩。"她抖開的正是胤礽那日未完成的繡品,背襯處密密麻麻綴著米粒大的滿文注釋——那是他用隱形藥水寫的漕運改道方案。
乾清宮燭火徹夜未熄。康熙對著繡品上金線標注的河道沉吟時,胤礽正跪在慈寧宮承受太後怒火:"堂堂太子妃扮作繡娘傳遞朝政,成何體統!"他額角磕在青磚上的悶響驚飛簷下銅鈴,心底卻嗤笑老太後怎懂,那幅繡品真正要命的不是明線而是暗紋——繃架上交錯的經緯線,早被石靜嫻譯成河督與鹽商的往來賬目。
子夜更鼓聲中,一騎快馬衝出神武門。馬背上小太監懷揣著繡品副本,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芒。百裡外的河督府裡,師爺舉燈細看洛神裙擺處的鎖繡針法,突然慘叫出聲:"快稟大人!這蓮花瓣數是曆年貪墨的銀兩數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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