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驛站的穹頂下，六界定魂珠的光芒如月華般流淌，落在地麵上，映出細碎的光斑。可這份暖意，卻暖不透葉辰凍僵的心。他站在大廳中央，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混沌靈虎所化的白衣少年上前一步，衣袂輕揚間帶著幾分無奈：“站長，上古神獸的名頭，如今不過是空殼子。我們沉睡萬載，蘇醒時日尚短，能恢複三成實力已是極限。小虎體內的腐心瘴，是魔神殿用九十九個孩童的精血煉製的邪毒，專噬生魂，蝕肉體，需以巔峰時期的混沌之氣才能徹底淨化。可我現在……”他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團微弱的白光，那光芒閃爍不定，“隻能壓製無法清除。”
炎翼靈尊化作的紅衣少女咬著唇，發梢的火星明明滅滅：“我的涅盤火能焚儘邪祟，可那是針對離體的魔氣。小虎的毒已侵入骨髓，火勁一入，隻會先燒了他的肉身，連同殘魂一起化為灰燼。我試過用文火溫養，可那毒瘴就像附骨之疽，越燒越烈。”她說著，指尖燃起一簇淡金色的火苗，那火苗剛靠近光幕上小虎的虛影，虛影便劇烈扭曲，仿佛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玄淵墨鱗所化的玄甲大漢甕聲開口，聲音裡帶著金屬摩擦的沉鈍：“我族逆鱗能聚魂固魄，可前提是魂魄未散。小虎的三魂七魄已被毒瘴啃噬得隻剩一縷，逆鱗一貼，隻會像強粘破碎的瓷片，稍微一動就徹底散了。”他解下胸前的玄色逆鱗，鱗片上的幽光觸及光幕，小虎的虛影竟開始變得透明。
小白龍敖烈所化的藍衣公子收起了往日的嬉鬨，眉宇間滿是凝重：“龍氣雖能驅邪，可那毒瘴已與小虎的生機糾纏在一起，龍氣一衝，正邪相鬥，最後隻會兩敗俱傷。我試過用龍珠的靈氣溫和滋養，可靈氣剛入，就被毒瘴吞噬，反而壯大了它的凶性。”他手中的龍珠散發著柔和的藍光，卻在靠近光幕時，被一層黑氣包裹，漸漸黯淡。
驛站管家小佳的精靈翅膀輕輕顫抖，小爪子在光幕上快速點動，調出密密麻麻的數據：“站長您看，這是毒瘴的活性分析。它每一刻都在變異，適應各種淨化之力。您用的還魂草、靈能果、百花鮮露，剛開始都能壓製片刻，可半個時辰後，毒瘴就會進化出抗性。現在就算動用六界驛站的本源之力，最多也隻能讓小虎多撐三日，而且這三日裡，他會時刻感受著骨肉被啃噬的劇痛。”
光幕上彈出小虎的實時狀態：麵色青黑，呼吸微弱，體內的腐蝕之氣如蛛網般蔓延，每一次脈動，都讓那縷殘魂顫抖一下。
葉辰看著光幕，喉嚨像是被巨石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終於明白，不是他們不肯救，而是真的無能為力。這些曾叱吒六界的存在，如今都被實力所限；六界驛站的奇珍異寶，在不斷變異的邪毒麵前，也成了徒勞。
混沌靈虎彆過頭，耳尖微微顫抖，不敢再看葉辰那雙空洞的眼；炎翼靈尊攥緊拳頭，指節泛白得幾乎要滲出血，發梢的火星因情緒激蕩而劈啪作響；玄淵墨鱗重重歎了口氣，玄甲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是在為這無力回天的結局哀悼；小白龍敖烈望著光潔如鏡的地麵，藍色衣袍下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龍角上的銀輝黯淡了幾分。
大廳裡死寂得可怕，隻有六界定魂珠的光芒如流水般靜靜淌過，在葉辰蒼白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他眼中的血絲一點點褪去，隻剩下一片死寂的灰，仿佛連絕望的力氣都已耗儘。
“原來……真的……沒救了啊……”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風中殘燭，吹過空蕩蕩的大廳，連回音都帶著破碎的顫抖，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葉辰緩緩轉身，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想退出這方神奇天地，回到外界，至少能陪著小虎走完最後一程，哪怕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也好過此刻的無能為力。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驛站大門的瞬間，驛站管家小佳突然開口，精靈翅膀急促地扇動著，聲音帶著一絲猶豫，卻異常清晰：“站長，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葉辰猛地回頭，眼中死寂的灰燼驟然燃起火星：“什麼辦法？”他像沙漠中瀕死的旅人抓住最後一壺水，聲音因激動而發顫，“不管是什麼辦法，哪怕要我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混沌靈虎等人也同時看來，眼中帶著驚訝與探究。
小佳懸浮在半空，小爪子不安地絞在一起，輕聲道：“這個辦法，並不能讓你弟弟立刻恢複如常，甚至……會很殘忍。但它能讓他日後重現人間。”
“你說！”葉辰急切地向前一步，幾乎要衝到小佳麵前。
“你需要親手……了結你弟弟的性命。”小佳的聲音低了下去，“隻有在你親手終結他凡世生命的瞬間，六界驛站的‘拘魂’功能才能被激活，將他尚未完全潰散的殘魂牽引到這裡。如此，至少能保證他的靈魂不滅，存於六界驛站這方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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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看著葉辰驟然僵硬的臉，繼續說道：“等到他日，你修為足夠，開通了通往仙界的道路，便可去仙界尋一具合適的靈體，再將你弟弟的靈魂度入其中。屆時，他便能真正起死回生，重新回到凡界，隻是……到時你弟弟也就不再是個凡人，不過這對於他來說有利無害。”
大廳裡再次陷入死寂，比之前的沉默更甚。
葉辰僵在原地，瞳孔驟縮，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親手殺死小虎？這個詞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紮進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
“我真的要親手殺死我弟弟嗎？”
混沌靈虎所化的白衣少年皺眉道：“這……未免太過殘忍了。站長他……”
“可這是唯一的辦法。”小佳垂下眼瞼，“若等他自然離世，殘魂會被腐心瘴徹底吞噬，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那到時他就真的徹底消失在這世間了。”
葉辰的嘴唇顫抖著，說不出一個字。他仿佛看到了小虎擋在蘇暖身前的倔強身影，看到了他被胖頭坨掐住脖子時依舊瞪著的眼睛，看到了他最後那句“我沒給你丟臉”……
讓他親手結束這一切？
他猛地後退一步，撞在六界驛站大廳一側的牆壁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眼中的火星劇烈搖曳，最終卻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沒。
“我……”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像是堵著滾燙的烙鐵，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的味道，“我做不到……他是我的弟弟，他是我的親人，讓我親手殺死他，我下不去手。”葉辰一臉的痛苦與掙紮。
“站長，要是你下不了手，不如由我代勞吧！我是你的員工，我所殺死的人靈魂同樣會被六界一戰拘禁。”小白龍看出了葉辰眼底的痛苦，他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
“我……小白龍，謝謝你，如果這是唯一能救我弟弟的方法，還是讓我這個哥哥親自送他吧！”
“站長……”
“不用說了，我先出去了，你們各自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死亡大峽穀最中心一片狼藉的戰場正中央。葉辰臉色蒼白，懷中抱著已然是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的王小虎一臉的悲痛。
而在一旁蘇媽媽以及孤兒院的孩子們早已哭得淚雨梨花，徐小青不忍的彆過了頭，就連三三五小隊的所有人員看著這已經是無能為力的一幕，也選擇了沉默。
“葉辰，放手吧！你再繼續給他輸送靈能隻會更加增加他的痛苦。”徐小青最終還是好心的勸說，她能看得出來此時葉辰為了給王小虎續命，靈能已經將近耗儘。
葉辰的指腹輕輕擦過王小虎染血的臉頰，那微弱的呼吸像風中殘燭，每一次起伏都揪得他心臟生疼。他喉結滾動，將那句哽在喉嚨裡的“對不起”咽了回去——此刻所有道歉，都輕得像這片戰場上的浮塵。
“哥……彆……彆再為我，傷害自己了，就讓……小，小虎……去吧！如……如果有輪回，小……小虎希望能再次碰到你們。”
“小虎，你相信哥哥嗎？雖然哥哥現在救不了你，但是也絕不會讓你就這樣子死去，以後我會讓你回來的。”
虛弱的王小虎由於身體傳來的疼痛，還有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的同時，疼痛更是讓他的臉都微微抽搐。但是他還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微笑。
“相……相信，小虎……一直都相信哥哥，小虎……好懷念，孤兒院的生活，哥，能……能不能答應小虎，我死後……能，能不能，將我葬在……在孤兒院院落，的那棵槐樹之下。這……這樣，小虎就能一直陪著弟弟……妹妹們。”
“小虎哥……嗚嗚嗚嗚，”周圍的孤兒院孩子們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哥哥，答應你，哥帶你回家，回我們的家。”葉辰聲音發顫，小心翼翼地將人打橫抱起，動作輕得仿佛怕碰碎了什麼。
可剛起身，懷裡的人卻突然動了動，枯瘦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嘴唇翕動著吐出幾個模糊的字：“哥……彆……怪自己……謝謝你……回，回家！”
話音未落，那隻手便無力地垂落。葉辰的腳步猛地頓住，滾燙的淚水終於砸在王小虎冰冷的臉頰上，他卻連哭出聲的力氣都沒有，隻能死死咬著下唇，任由血腥味在口腔裡蔓延。
也就在王小虎離開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了身上一股暖流傳來，他知道那是六界驛站的狗魂功能自動開啟，最後時刻，葉辰還是小心翼翼的送了他最後一程。
不遠處，蘇媽媽的哭聲陡然拔高，又被硬生生憋回去，隻剩壓抑的抽噎；孩子們攥著彼此的衣角，眼淚無聲地淌過臟兮兮的小臉，卻沒一個人敢哭出聲音——他們知道，此刻任何聲響，都是在往葉辰的心上紮刀。徐小青背對著戰場，指尖掐進掌心，指節泛白，可肩膀還是控製不住地顫抖。三三五小隊的隊員們垂著頭，有人悄悄抹了把眼睛，有人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空氣中隻剩風卷著沙塵的呼嘯，和那片死寂裡藏不住的悲慟。
葉辰抱著王小虎，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陽光透過戰場的硝煙灑下來，落在他身上，卻暖不透那深入骨髓的冷。他知道，從今天起，現實世界裡，再也沒有那個會跟在他身後喊“葉辰哥哥”的小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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