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數據數據!"蘇晴突然爆發,托盤重重砸在茶幾上,"你總是這樣,用理性分析否定一切可能性!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哪天醒來發現你..."她的聲音哽住了。
許明遠想抱住她,卻被推開。蘇晴的眼淚決堤而出:"我受夠了等待,受夠了看著你一天天虛弱下去!現在終於有一線希望,你卻連試都不願意試!"
"不是不願意試,而是不想被騙。"許明遠也提高了聲音,"那種藥的風險被嚴重低估了。而且退出臨床試驗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們再也拿不到免費藥物,隻能任由他們開價!"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蘇晴歇斯底裡地喊道,"如果錢能買你的命,我寧願賣血賣腎!"
門鎖轉動的聲音打斷了爭吵。許明遠的母親帶著小雨回來了,小女孩抱著一束野花,臉上還帶著公園玩耍後的紅暈。
"爸爸媽媽,看我采的花!"小雨興奮地跑進來,隨即感覺到氣氛不對,笑容凝固了,"你們...吵架了嗎?"
蘇晴迅速擦乾眼淚,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沒有,寶貝。爸爸和媽媽隻是在...討論事情。"
老太太敏銳地掃視了一圈,什麼也沒問,隻是輕輕推了推小雨:"去把花插起來吧,給爸爸房間也放一些。"
小雨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父母一眼,然後跑向廚房。老太太跟著去了,留下許明遠和蘇晴站在客廳裡,爭吵的熱度迅速冷卻,隻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去準備午飯。"蘇晴最終說,聲音乾澀。
許明遠獨自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陽光。多諷刺啊,他們爭吵的內容是如何延長他的生命,卻在這個過程中傷害了彼此。他拿起陳岩留下的資料,再次翻到不良反應部分。那些數字冰冷而客觀:3的間質性肺炎,1.2肝損傷...對個體而言,這不是百分比,而是生或死。
午飯吃得異常安靜。小雨不斷偷看父母,連最喜歡的紅燒肉都沒動幾口。老太太試圖活躍氣氛,講了些小雨在公園的趣事,但效果寥寥。
飯後,蘇晴借口有工作郵件要回,躲進了書房。許明遠幫母親洗碗,兩人在嘩嘩的水聲中保持著默契的沉默。
"那個藥..."老太太突然開口,"很貴吧?"
許明遠的手停在半空:"媽,你都聽到了?"
"聽到一些。"老太太平靜地擦著盤子,"我不懂那些醫學名詞,但知道你們在為明遠的治療發愁。"
許明遠不知如何回應。母親退休前是小學老師,一輩子節儉,最貴的包不超過兩百塊。四十八萬對她來說是個無法想象的數字。
"我和你爸還有些積蓄。"老太太繼續說,"房子雖然老了點,但地段不錯,能賣個好價錢。"
許明遠的眼眶瞬間發熱:"媽,彆說了。我不會動你們的養老錢,更不會讓你們賣房子。"
"錢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太太固執地說,"我們就你一個兒子,小雨還這麼小..."
"我會好起來的。"許明遠打斷她,更像是在說服自己,"臨床試驗才剛開始,醫生說需要時間..."
老太太沒再說什麼,隻是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這個簡單的動作承載了太多無法言表的情感——擔憂、心疼、無奈,還有無條件的愛。
下午,許明遠陪小雨在院子裡玩。小女孩似乎忘記了中午的不愉快,興高采烈地向父親展示她的"健康收藏"——除了花瓣和石頭,現在又多了一片形狀完美的樹葉和幾根彩色粉筆畫的"魔法線條"。
"這是什麼?"許明遠指著那些線條問。
"健康魔法!"小雨神秘地說,"我畫一條,爸爸的病就好一點。"
許明遠抱緊女兒,聞著她頭發上的陽光味道。孩子的世界如此簡單,相信愛和魔法能戰勝一切。而成年人的世界充滿算計和權衡,連救命藥都成了生意。
傍晚時分,許明遠接到臨床試驗組的電話,通知他下周的檢查安排。他趁機詢問了關於藥物相互作用的問題,護士的回答讓他心頭一緊:
"絕對禁止與其他試驗性藥物聯用。如果發現患者私自服用其他藥物,將立即終止其參與資格。"
掛斷電話,許明遠站在藥櫃前發呆。裡麵整齊排列著他的各種藥物——靶向藥、護肝片、止痛藥...很快,可能會多出一個新成員,一個充滿誘惑和危險的新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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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小雨堅持要執行她的"健康儀式"——把新采的花放在許明遠床頭,然後用自己的小被子給他蓋好,因為"我的被子有健康魔法"。許明遠配合地躺下,任由女兒擺布。蘇晴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臉上的表情難以解讀。
等小雨睡下後,蘇晴來到臥室,手裡拿著陳岩給的資料:"我查過了,這種藥確實在美國獲批了。官網上有詳細介紹。"
許明遠點點頭:"我沒說它是假藥。隻是風險和價格都不像陳岩說的那麼美好。"
"但值得一試,不是嗎?"蘇晴坐在床邊,"比坐以待斃強。"
許明遠握住她的手:"我們現在做的不是坐以待斃。臨床試驗雖然辛苦,但有嚴格監控。那種新藥的數據太少,而且..."他頓了頓,"我不想你為了藥費去賣房子或借高利貸。"
蘇晴猛地抽回手:"所以你是在替我做決定?認為我沒有判斷能力?"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蘇晴站起來,聲音顫抖,"看著我每天擔驚受怕很有趣嗎?看著你媽一把年紀還要操心很開心嗎?"
許明遠啞口無言。蘇晴的眼中不僅有憤怒,還有深深的恐懼——對失去他的恐懼,對未來無依無靠的恐懼。
"我需要時間考慮。"他最終說,"至少等到下周的檢查結果出來。"
蘇晴沒再說什麼,隻是拿起睡衣去了浴室。許明遠知道,這場爭論遠未結束。他們站在十字路口,一個關乎生死的抉擇迫在眉睫。
夜深了,許明遠躺在床上,聽著蘇晴均勻的呼吸聲。她背對著他,身體蜷縮成防禦姿態。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床頭櫃上——那裡並排放著兩種選擇:臨床試驗的藥物,和陳岩留下的樣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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