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柳》一詩帶來的震撼,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久久未能平息。
方敬儒先生看著眼前這個才華幾乎要溢出來的弟子,心中那點最後的疑慮也徹底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激動和…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如此良才美玉,絕不能埋沒於鄉野。
必須讓他走出去,去參加科舉,去奪取功名,去實現那“學而優則仕”的終極理想。
而且,以平安這般驚人的天賦,僅僅是考個童生、秀才,都顯得有些…屈才了。
或許…他可以衝擊一下那縣試的案首第一名)?
雖然以他八九歲的年紀去考縣試已是罕見,更遑論奪魁。
但這孩子屢屢創造奇跡,誰又能說一定不可能呢?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無法遏製。
方先生看向陳平安的目光,變得更加熱切,也更加嚴肅。
他決定,將陳平安視為衝擊縣試案首的苗子,進行最高規格的培養。
這天課後,方先生再次將陳平安留下。
這一次,沒有考較,沒有試探,而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平安。”老先生的語氣異常鄭重。
“先生。”陳平安躬身應道。
“以你如今的學識和才華,蒙學的這些基礎,已然不足。是時候,該將目光投向真正的科舉戰場了。”
“老夫思量再三,決定從今日起,正式為你講解縣試應考之法,並以…奪取案首為目標,全力助你。”
衝擊案首。
這四個字,讓陳平安心頭也是微微一震。
他知道縣試是科舉第一關,也知道自己天賦異稟,但從未想過,老師對自己的期望竟然如此之高。
“先生…學生年幼學淺,恐難當此重任。”連忙謙遜道。
“不必過謙。”方先生擺擺手,眼神銳利,“你的才華,老夫看在眼裡。隻要肯下苦功,未必沒有機會。但,縣試也絕非你想象的那般簡單。”
老先生開始詳細地為陳平安剖析縣試的intricacies錯綜複雜之處)。
“縣試,名為童子試,看似隻是選拔童生,實則乃是科舉萬裡長征的第一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其考校內容,並非僅僅是死記硬背那幾本蒙學經典。死記硬背,那是基礎中的基礎,任何一個想要參加縣試的學子,都必須做到滾瓜爛熟。”
“縣試真正看重的,是你對經義的初步理解,以及…運用文字表達這種理解的能力。也就是…基礎的文筆。”
方先生拿起一支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破題、承題。”
“此乃八股文之開端,亦是縣試文章的關鍵。能否在寥寥數語之內,精準扼要地抓住題旨,點明核心,直接決定了考官對你文章的第一印象。”
“一篇好的破題,要如同畫龍點睛,瞬間抓住要害。一篇好的承題,則要順勢而下,將題意穩穩托住,為後續的起講、入手打好基礎。”
老先生結合自己多年的應考經驗雖然不成功,但理論紮實),詳細講解著八股文開篇布局的技巧和忌諱。
“光有好的開篇還不夠,中間的起股、中股、後股,更要講究章法、對仗、氣韻。需層層遞進,旁征博引,將道理闡發透徹。最後束股收尾,要乾淨利落,回應開篇,方能算是一篇合格的應試文章。”
聽著老師的講解,陳平安默默將之與圖書館裡關於八股文的理論相互印證。
發現方先生雖然科場失意,但對這八股的“套路”確實摸得很透,講解得也頗為精當。
“當然,”方先生話鋒一轉,“縣試畢竟隻是初階,對八股的格式要求,相對還沒那麼死板。更看重的,還是你對經義本身的理解是否準確,闡發是否清晰。”
“所以,四書五經的原文,以及曆代大儒的注疏,你必須爛熟於心。不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否則,縱有再好的文筆,也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強調了經學根基的重要性。
為了讓陳平安有更直觀的感受,方先生從書箱底翻出幾份泛黃的卷宗。
“這些…是老夫當年搜集的一些縣試範文。有中式者,亦有落第者。雖未必都是佳作,但都合乎規矩,你可以拿回去仔細揣摩揣摩,看看彆人是如何破題,如何行文的。”
將這些珍藏多年的“寶貝”遞給陳平安。
陳平安鄭重接過,入手便能感覺到紙張的脆弱和歲月的痕跡。
“多謝先生。”
“光看還不夠,得多練。”方先生繼續說道,“從今日起,老夫會定期給你出題,讓你練習寫作。寫完之後,拿來給我批改。不要求你立刻寫得多好,關鍵是要熟悉格式,掌握法門。”
這意味著,陳平安的“小灶”,將從之前的經義討論,升級為更具針對性的應試訓練。
陳平安自然是欣然領命。
回到家中,立刻將方先生給的範文仔細研讀起來。
不得不說,這些範文雖然大多中規中矩,缺乏靈氣,但在格式、章法上確實頗有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