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宴的次日,鴻臚寺。
一場決定兩國未來數年走向的正式談判,在此舉行。
談判廳內,氣氛肅穆。
大夏一方,以內閣大學士李默為首,禮部、戶部、兵部的幾位侍郎作陪。
陳平安,則以皇帝特命全權總負責的身份,坐在了主談的位置。
對麵,瓦剌使團的席位上,阿史那·俟斤的麵色依舊蒼白,眼神中的桀驁已被一種深深的忌憚所取代。
他的身旁,是同樣精神萎靡的國師呼延博。
昨夜的慘敗,如同一座大山,壓得整個使團都喘不過氣來。
李默輕咳一聲,作為開場。
“俟斤將軍,我朝陛下已展誠意。今日,便請將軍開誠布公,將貴部落互市之請求,一一說明吧。”
阿史那·俟斤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
他展開一份早已準備好的羊皮卷,沉聲說道:“我瓦剌部落,願與大夏永結友好。為表誠意,我們希望,能與大夏,在邊境開設三處互市。”
“其一,我們希望,大夏能向我們,無限量地供應食鹽、茶葉、布匹與鐵器。”
他此言一出,戶部侍郎的眉頭,便立刻皺了起來。
食鹽與茶葉、布匹,尚可商議。
但鐵器,尤其是鐵鍋、鐵犁等物,向來是朝廷嚴控的戰略物資。
因為這些東西,在戰時,可以輕易地被融化,改造成箭頭、刀刃。
“其二。”阿史那·俟斤繼續說道,“在交易中,我們希望,能以我部的牛、羊、馬匹,作為主要的交換物。”
“其三,關於交換的價格,我們希望,能以我部一匹劣馬,換取貴朝上等綢緞十匹。一頭羊,換取食鹽五十斤……”
他報出了一連串極其不平等的交換比率。
這哪裡是互市,分明是毫不掩飾的索取。
“荒唐。”
兵部侍郎是個急性子,當場便冷哼出聲。
“一匹劣馬,也想換我朝十匹蘇杭錦緞。俟斤將軍,你莫不是在說夢話。”
阿史那·俟斤的臉色,漲紅了些。
“我瓦剌的馬匹,馳騁草原,乃是勇士的夥伴。你們南朝的綢緞,不過是婦人身上的玩意兒,如何能與我們的戰馬相比。”
他還在做著最後的嘴硬。
談判,從一開始,便陷入了僵局。
雙方就交換的物品種類和價格,展開了唇槍舌舌的交鋒。
李默等人,據理力爭。
瓦剌使臣,則寸步不讓。
他們雖然在氣勢上輸了,卻想在實際的利益上,把損失撈回來。
陳平安從始至終,都未發一言。
他隻是靜靜地坐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似乎在聽,又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一個時辰過去,雙方依舊僵持不下。
阿史那·俟斤的耐心,似乎也消耗殆儘。
他猛地一拍桌子。
“既然談不攏,那便沒什麼好談的了。”
“大不了,我們草原的勇士,親自到你們的邊境去‘取’我們想要的東西。”
這是,赤裸裸的戰爭威脅。
談判廳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李默等幾位文官,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他們最怕的,就是對方撕破臉皮,不講道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陳平安,終於開口了。
他停止了敲擊桌麵的手指,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阿史那·俟斤。
“將軍,先彆急著走。”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份東西,輕輕地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份,由他親手繪製的地圖。
“在談買賣之前,不如,我們先看一看地圖。”
阿史那·俟斤皺眉看去。
那地圖繪製得極為精細,赫然是瓦剌部落所在的,整個漠北草原的形勢圖。
山川、河流、草場、部落的分布,標注得清清楚楚。
“這……這沒什麼稀奇的。”阿史那·俟斤嘴上說著,心中卻是一凜。
對方對自己部落的了解,似乎遠超他的想象。
陳平安笑了笑,又取出第二份地圖,疊在了第一份之上。
“那,這份呢?”
第二份地圖上,用紅色的朱砂,標注出了瓦剌部落周邊的另外幾個部落。
東邊的韃靼,西邊的月氏,北邊的柔然。
並且,用箭頭清晰地標出了這幾個部落,與瓦剌之間,近年來發生過衝突的區域和草場。
阿史那·俟斤的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