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瓦剌的談判,以一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那份由陳平安主導簽訂的盟約,很快呈送至禦前。
景泰帝看過之後,龍顏大悅。
次日,早朝。
景泰帝將那份盟約,交由內閣傳閱。
以內閣首輔嚴嵩為首的幾位閣老,看完盟約上的條款後,臉色都變得異常精彩。
他們都是官場的老狐狸,自然看得出,這份看似平等的互市盟約之下,隱藏著多少對大夏有利的條款,以及對瓦剌的限製與操控。
尤其是最後一條,“保持善意的中立”。
這短短六個字,幾乎等於給了大夏一個隨意插手漠北部落紛爭的絕佳借口。
進可扶持代理人,退可坐山觀虎鬥。
這等外交手腕,哪裡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分明是浸淫縱橫之術數十年的老手。
“諸位愛卿,都看過了吧。”
景泰帝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此次接待瓦剌使團,侍講學士陳平安,居功至偉。不費一兵一卒,不損一分國帑,便為我大夏,換來了北境未來數年的安穩,更爭取到了巨大的實際利益。”
“朕,要論功行賞。”
他看向下方的百官。
“依眾愛卿之見,該當如何賞賜?”
吏部尚書王陽明,立刻出班奏道:“啟稟陛下,陳學士以弱冠之齡,立此不世之功,其才智,遠非尋常翰林可比。臣以為,當擢其位,增其權,使其能為國,辦更多實事。”
兵部尚書周培公,也甕聲甕氣地附和:“臣也以為,像陳學士這等文武全才,隻放在翰林院修史編書,太過屈才。當讓他參與到六部具體的事務中去。”
這兩人,一文一武,旗幟鮮明地表達了對陳平安的支持。
吏部侍郎徐階的眼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陳平安又要升官了。
他心中雖然恨得牙癢,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理由。
畢竟,那份白紙黑字的盟約,就擺在那裡。
功勞,是實打實的。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他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一步步地,踏上青雲之路。
內閣首輔嚴嵩,自始至終,都半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一般。
似乎朝堂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景泰帝的目光,掃過嚴嵩那張波瀾不驚的老臉,心中冷笑一聲。
他知道,這老狐狸,是在以退為進。
但今日,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他這個皇帝,對於真正的有功之臣,是何等的不吝賞賜。
“既然眾卿都無異議。”
景泰帝的聲音,一錘定音。
“那朕便下旨。”
“侍講學士陳平安,忠勇任事,智計過人,於瓦剌一事上,揚我國威,定我北疆,功績卓著。”
“朕,特晉其官階為從四品,加‘通議大夫’銜。”
“另,命其以翰林院學士之職,於戶部行走,參讚部務。凡戶部之田畝、稅法、漕運、鹽鐵諸事,皆可參與議事,並可直接向朕奏報。”
“欽此。”
聖旨一出,大殿之內,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說,上次破格提拔為正五品,是震驚。
那這一次,便是石破天驚。
從四品,通議大夫。
這已經是許多中層官員,窮儘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而陳平安,年僅十六歲。
更重要的是,後麵那句“於戶部行走,參讚部務”。
這才是此次封賞中,最核心,也最可怕的部分。
“翰林院行走”,是本朝一種特殊的官職。
意味著,此人身在翰林院,卻擁有了直接插手六部具體事務的權力。
這是天子近臣中的近臣,是皇帝用來打破部院壁壘,推行政令的“欽差”。
而戶部,掌管著天下的錢糧,是大夏朝廷的心臟,也是油水最足,關係最盤根錯節的地方。
讓陳平安去戶部行走,其用意,昭然若揭。
皇帝,這是要讓陳平安這把最鋒利的刀,去親自剖開大夏朝堂上,那顆最大的毒瘤。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瞥向了嚴嵩。
因為誰都知道,戶部尚書張瓚,是嚴嵩最忠實的一條狗。
整個戶部,早已成了嚴嵩的私人錢袋子。
徐階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他拚儘全力,想要將陳平安摁死。
結果,卻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向了更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