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寫得很專注,連帳篷簾子被掀開都沒能驚動她。直到一片陰影籠罩在紙上。
盛葳抬頭,正對上張啟靈那雙沉靜如古井的眼睛。
他不知何時去而複返,也許是確認其他人進入帳篷後才返回,站在麵前盯著她。
方才眾人散去隻是他合理暫避的序曲,此刻才是真正要上演的段落。
“你怎麼不去休息?”盛葳擱下筆,有些意外。他向來是最遵循本能、需要保存體力的那個。
張起靈沉默片刻,仿佛在組織語言,直截了當地靜靜丟下一句驚雷:
“以後你跟我一起睡。”
盛葳眨了眨眼,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此刻他主動提出,讓她覺得有些異樣。
“為什麼?”她聽見自己問,聲音比想象中平靜。
張啟靈的目光落在她還未愈的嘴角,那是噩夢的殘跡,清晰地印在他眼底。
光下那雙淡漠的眼睛罕見地有了溫度:
“跟我睡,不會做噩夢。”
盛葳心頭微微一震,隨即又湧上一點無奈:“哪那麼嚴重,隻是噩夢而已。”
她習慣了,那些盤踞在黑暗裡的恐懼與痛苦,或許也是她必須背負的一部分。
帳篷裡安靜得能聽見遠處篝火燃燒的劈啪聲,更襯得他沉默的身影固執而壓迫。
盛葳歎了口氣,妥協道:“可是我下午睡飽了,這會兒不困。”她抬頭看他,“要不你先睡吧,我寫完了,晚點再去找你?”
張啟靈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幾秒,確定她不是敷衍自己,才微不可察地點頭默許。
大不了他待會再起來把人拎進被窩裡。
他一邊走向角落,手上利落地脫掉外套,隻露出貼身背心,結實的背部肌肉隨著動作舒展,在帳篷布上投下起伏的剪影。
盛葳重新拿起筆,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紙麵的符號上,但心思卻有些飄忽。
後半夜。
戈壁的寒氣透過帳篷絲絲縷縷地滲入。
張啟靈安靜躺在那張行軍床上,氣息瞬間變得悠長而綿密,仿佛已經安然入睡。
一陣細微的窸窣聲靠近他。
盛葳小心翼翼地掀開一角,輕輕鑽進去,被窩早已被他的體溫烘得暖融融的。
她不由自主地往熱源處靠近,像以往那樣摟住他勁瘦的腰身,把臉埋進他的頸窩。
在她靠過來的瞬間,張啟靈已經抬起手圈住她的肩背,將她整個人攏入懷中。
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輕蹭,感受著懷中那份真實的溫軟與重量,讓他有些貪戀。
隻有在兩人獨處的私密時刻,那名為“張啟靈”的外殼才會短暫卸下,流露出內裡極其稀少的溫情,他很喜歡現在這樣。
然而,溫存之下,憂慮卻也爬上心頭。
此趟塔木陀的行程,凶險程度遠超以往幾次,因為他知道她最怕什麼,那些冰冷滑膩的長蟲,是她童年陰影的具象化。
他會努力保護好她,無論什麼時候。
盛葳聽著他的心跳已經半夢半醒,迷迷糊糊中感覺到張啟靈貼在背後的手緊了緊。
徹底墜入夢鄉前,恍惚聽見他說了句什麼,但她沒聽清,隻記得此時擁抱的力度。
她一時沒注意到張啟靈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以後”,而不隻是今晚。
半夜她迷糊地翻了個身,張啟靈適時鬆開手,手臂橫過她小腹一攬,後背立刻貼上他溫熱的胸膛,是個充滿占有欲的姿勢。
月光從簾子縫隙漏進來,照亮青年熟睡的麵龐,眉頭舒展放鬆,竟顯出幾分稚氣。
帳篷外,戈壁的夜空繁星如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