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的腦子飛快轉動。
光昌帝已經全都知道了。
這話的分量，足以壓垮京城裡任何一個臣子。
但洛塵在推演裡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了，這點小意外還不足以慌亂。
他看著眼前這位六公主，對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仿佛真的是在為他擔憂。
要不是知道這是個狠人，洛塵就以為對方是真的在關心自己了。
“哦？”
洛塵的回應隻有一個字，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李思琪似乎沒料到他是這個反應，準備好的說辭都卡了一下。
在她預想中，洛塵就算不嚇得麵無人色，至少也該流露出幾分驚慌，然後急切地向她求助。
可他沒有。
他隻是那麼平靜地看著自己，仿佛在看一個唱念做打俱佳的戲子。
不愧是洛塵。
年紀輕輕就已經有這等魄力。
“洛大人，這可不是兒戲。”李思琪加重了語氣，“欺君之罪，與皇女私下來往過密，任何一條，都夠你死上十次了。”
“所以呢？”洛塵反問，“齊王殿下特意在此處攔下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死訊？”
他向前走了一步，與李思琪的距離更近了些。
“還是說，這是陛下的意思？聖上讓你來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做什麼？主動辭官，還是自裁謝罪？”
一連串的問題，直接把皮球踢回給了李思琪。
洛塵的反應徹底打亂了她的節奏。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直接把矛頭指向了她此行的目的，甚至把皇帝都拉了進來。
這一下，輪到李思琪需要解釋了。
她沉默了片刻，才重新組織好語言。
“不，這不是父皇的意思。”
李思琪搖了搖頭，“父皇隻是讓我來監視你。”
洛塵挑了下眉毛。
“那你現在告訴我這些，豈不是違背了皇命？”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你為什麼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提醒我這個罪人？”
李思琪沒有立刻回答。
她忽然伸出手，快得讓洛塵來不及反應。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洛塵的衣袖，然後拈起了一根極細微的東西。
那是一根長長的、屬於女人的頭發。
“雖然你的身上，有八妹的頭發。”
李思琪將那根頭發展示給洛塵看，然後又湊近他，鼻尖輕輕嗅了嗅。
“還有四姐身上特有的熏香味道。”
她退後一步，凝視著洛塵，一字一句。
“但我相信，你們昨夜隻是在徹夜聊詩歌。”
“我相信洛大人的清白，也覺得以洛大人的才能，不該就這麼折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上。”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先是拿出洛塵的犯罪證據，證明自己掌握了實情。讓洛塵無法狡辯。
然後再表示無條件的信任，把一個洗罪的人情硬塞給你。
高明。
實在是高明。
洛塵心裡已經給她鼓起了掌。
這個老六，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現實裡玩起心計來，比推演裡那幾個隻會火拚的憨憨要難對付多了。
“那我就要多謝齊王殿下的信任了。”
洛塵順著她的話往下說，臉上也適時地露出幾分“感激”。
“先彆急著謝我。”
李思琪擺了擺手，“我還沒幫你呢。”
她環顧了一下這座破廟，語氣悠悠。
“父皇的猜忌心有多重，你我都清楚。現在這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就算你今天沒去見四妹，他也會想方設法找你的其他錯處。”
“你和其他姐妹走得太近，這已經觸碰到了父皇的底線。”
李思琪的表情嚴肅起來。
“如果還想活命的話，我倒是有個主意。”
“哦？”洛塵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你最好儘快找個人娶了。”
李思琪說出了她的辦法。
“一個家世清白，與任何皇女都沒有瓜葛的女人。你一旦成家，有了妻室，父皇自然會覺得你安分了下來，對你的猜忌也就會淡去許多。”
“殿下想得周到。”洛塵不動聲色地附和，“隻是倉促之間，我去哪裡找這麼一個合適的人選？”
“這個你不用擔心。”
李思琪仿佛就等著他這句話。
“我這裡，正好有個人選可以介紹給你。”
來了。
洛塵心頭一凜，正戲終於要開場了。
他很想知道，這位六公主，會給他安排一個什麼樣的“妻子”。
是她自己安插的眼線，還是某個世家送來的棋子？
洛塵的眉頭微微皺起，問道：“什麼人？”
李思琪看著他，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朱唇輕啟，緩緩吐出了一個讓洛塵渾身血液都幾乎停滯的名字。
“林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