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龍宮宮主?!”
陳一等人驚呼出聲。
就連遊蘇也挑了挑眉,被白澤口中那位朋友的名頭嚇了一跳。
白澤見到眾人驚訝模樣,又將頭昂的更高了些,一副神氣的姿態,仿佛將方才戰鬥中被遊蘇壓製著的陰鬱心情一掃而空。
事實上換成一個人修,哪怕那人已經位至化羽甚至洞虛境,能與見龍宮宮主做朋友也絕對是一件值得自傲之事。
見龍宮在北敖洲的地位完全不亞於玄霄宗在中元洲的地位,其綜合實力也僅比玄霄宗與啟明宗弱上一線,與西荒洲的蠻荒聖殿並列。但見龍宮是唯一真正意義上敢說自己是與龍有關的宗門,而且也是所有一流仙宗中曆史最為悠久的,足以追溯到五大仙祖開山傳道。
見龍宮宮主尊號乾龍尊者,一介女流卻取出這霸王之氣滿滿的尊號可見其強悍。她不僅實力冠絕當代,足以稱之為女修領袖,更是在好事者評出的天仙榜中奪得魁首的人物,偏偏其又行蹤罕露,極少露麵。
而氣人的卻是遊蘇曾在何空月的書房裡翻到了一本昂貴的天仙冊,其中儘是上榜仙子的畫像,就連師娘蓮劍尊者的畫像也儘在其中,但在屬於見龍宮宮主的那最後一麵上卻是一麵空白,比戴著麵具的望舒仙子還要過分,可謂是跟她的人一樣充滿了神秘感。
遊蘇詢問何空月緣由,何空月則講出了一樁逸事。
有人找到了天仙榜的作者——當代最有名的畫道宗師張淼詢問原因,他們花了那麼多的靈石為何卻買不到一張真容,對此張淼隻是心悅誠服地解釋:
“不希望人們重視見龍宮宮主的美名,勝過了其威名。她首先是一個舉世絕倫的強者,其次才是一位仙子。”
但還是有人在與張淼暢懷飲酒後得知了真相,這張淼私自將仙子美名排序,還即將出書出畫宣傳此榜,惹得諸多仙子不悅。乾龍尊者就私底下敲打過張淼,說張淼是不是希望她成為天下女修的公敵。
張淼嚇得不輕,卻又堅持己見,覺得這就是按照自己審美做出來的比較,有何懼也?乾龍尊者無奈,就欲殺了張淼息事。
張淼趕忙吐露真心:
“每頁畫冊下我張淼都會附上一句‘春蘭秋菊、夏竹冬梅。各擅勝場,不足比較’,唯獨這魁首下沒寫,就是因為我認為乾龍尊者您當之無愧。”
乾龍尊者連歎三聲,還是要殺。
張淼又道:“天仙榜古而有之,張淼願承前人遺誌,記載美人風華!此榜是我畢生心血,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棄!死亦不懼!我也知魁首壓力之大,但我放眼普天下,能扛住這個位置壓力而無爭議的也隻有宮主您了!”
乾龍尊者也不知是被張淼的堅持而打動,還是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願意替彆人扛下這天仙魁首的壓力,終是應允了張淼私自將她排到第一的事情,隻是卻帶走了自己那張畫像。
最終,這份天仙榜成了殘書,但也因為頭名的缺失讓這本天仙榜成為了有史以來八冊天仙榜中最具討論價值的一本。
當然,也由於張淼與眾不同的寫實畫風以及其細致入微的畫技,導致這一冊天仙榜亦是公認畫中仙子最美的一本,這在崇尚‘以古為尊’的修仙界可是一件反認知的奇事。
總而言之,白澤得意洋洋的表現已經算是正常,就好像在說:“我朋友厲害吧?哼哼,那說明我也很厲害。”
若是換做了彆人,那估計都是在感念自己八百年修來的福氣,將這朋友的身份視為榮譽,而不是簡單的驕傲了。
“可彆是你把彆人當朋友,彆人把你當過客。”遊蘇隨口吐槽,“你在這裡被騙了三十年,人家早把你忘了也說不定。”
他連自己玄霄宗的宗主都沒見過,這頭蠢鹿還能跟見龍宮的宮主做朋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白澤聞言氣得眼珠圓瞪,“我白澤是雪山之靈,從不騙人!是她自己來跟我交朋友的!隻……隻是……”
“隻是什麼?”遊蘇問。
“隻是她很久沒來過了……”
白澤高大的身軀矮了一些,似是在回憶往事。可一想到自己被關在這裡麵看守大石頭看了三十年,再加上大雪封山後的十五年,居然一連四十五年那個朋友都沒來看望自己了……
白澤頹喪地垂下了眼眸,它身上的毛發也更黯淡了些,明明方才還是殺人不眨眼的凶獸,此時竟能看出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陳一見狀也隻能搖頭淺歎,不知該說什麼。
“不過普通朋友嘛,一年兩年不見的也就散了。但要是真心朋友,十年百年不見心中也還是記得的。”遊蘇雙手環胸,狀若隨意地說道,“例如我有個好朋友,即使與他相隔萬裡,再相逢時定然也是友情依舊。”
“真的?!”白澤像是重煥生機,又四腿站直活了過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遊蘇,像是沒想到遊蘇這個壞人口中也能說出好話。
“不信你問他,陳族長,你說是不是啊?”
陳一突然被點,趕緊連連點頭附和,“酒肉朋友和真心相待的朋友,自然是不一樣的。”
白澤雙眼轉了一圈,歡喜地虛踩了兩下前蹄。
“她好像特彆忙,所以肯定是因為太忙了才沒來看我的!但她肯定還記得我!”
“就算不記得,見到你也肯定想得起來。”遊蘇補充道,見龍宮宮主這樣的存在又怎麼可能輕易忘事,更彆提是白澤這樣的神獸了,他方才那般說也不過是氣氣這個頑固的小神獸。
白澤重重點了兩下腦袋,看向遊蘇的視線中已然少了許多敵意。
“那我們走!我們現在就去找她!”
……
陳一和其餘幸存之人們跪在地上,祭拜著麵前簡單的墳塋。
墳塋堆在上蒼山的必經之路上,兩邊長著晶瑩的雪脂鬆,這是蒼山上的第一座墳,之前從無有人敢在聖山埋屍。
遊蘇靠在後麵的山壁上靜靜看著,瞥了一眼旁邊四肢伏地的白澤。
白澤雙眼緊閉,身子還輕輕顫抖,像是在懺悔自己殺人的罪過。
就這樣拜了良久,陳一才起身拍去身上的積雪,順便請起了白澤。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以為你們是壞人……”
很難想象,一頭靈獸居然會有哭腔。
陳一麵露愴然,搖頭道,“我們都是有罪之人,若有邪祟從此登陸傷人,那些無辜之人的性命便是我們親手所害,所以很早我們就知道死對我們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能埋在蒼山上,已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待遇。等我們完成了使命,還盼白澤大人能讓我們與他作伴。”
陳一當然不是不可憐同伴的死,隻是對於同伴失手死於白澤手下並沒有太過怪罪這頭懵懂無知的神獸,他很清楚真正的罪魁禍首並不是白澤,而是那些人。想要為同伴報仇,最該做的是把那群藏在光鮮假麵下的蛀蟲揪出來。
“嗯嗯!都可以埋!除了他!”白澤表現得極為慷慨,但它的慷慨沒有分給遊蘇。
遊蘇冷哼了一聲,拍了拍墨鬆劍鞘上堆積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