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情緒,在京城的士子群體中,瘋狂蔓延。
僅僅一紙聖旨,便讓這座偉大的都城,徹底割裂成了兩個世界。
一個,是萬民歡騰的人間。
一個,是士子悲憤的地獄。
而這,還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
當蓋著玉璽的聖旨,由八百裡加急的驛馬,如同投入湖麵的一顆顆巨石,砸向大奉王朝的各行省時,所激起的,是遠比京師更為猛烈、更為複雜的滔天巨浪。
山原省,潭州府。
知府衙門內,新任知府孫敬明手捧著那份措辭嚴厲,字裡行間都透著血腥味的聖旨,隻覺得自己的手腕,重於千鈞。
他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府尊,這……”一旁的府丞,也是麵色煞白,聲音乾澀,“這可如何是好?聖旨要求我等,立刻清查府內存糧虧空,並張榜公布新政,令全府士紳,一體納糧……這……這簡直是要把咱們東山省的天,給捅個窟窿啊!”
孫敬明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將聖旨輕輕放在桌上,仿佛那不是一卷絲綢,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那蔚藍的天空,眼神中,充滿了憂慮與疲憊。
“這個林塵……這個威國公,他這是要將天都攪爛啊!”
他的聲音中,沒有太多的憤怒,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此地的士紳,盤根錯節,關係網遍布朝野。彆說是本官,便是巡撫大人親至,平日裡,對他們也要禮敬三分。如今,一份聖旨,要奪他們的田,抄他們的家……本官幾乎已經能預見到,接下來,這潭州府,乃至整個山原省,將會是何等一番腥風血雨了。”
“那……那我們該如何是好?是……是遵旨,還是……”府丞小心翼翼地問道。
孫敬明苦笑一聲:“聖旨之上,‘先斬後奏’四個字,你沒看見嗎?這是陛下,在逼著我等,站到全省士紳的對立麵去啊。遵旨,我等便是士林公敵,遺臭萬年;不遵,這頭上的烏紗帽,怕是立刻就要換成劊子手的鋼刀了。”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一般,擺了擺手。
“先……將聖旨,供起來吧。至於何時張榜……容本官,再想想,再想想……”
淮左省,泗州府。
與孫敬明的愁眉不展不同,揚州府的一座豪奢園林之內,此刻,已是怒火滔天!
“反了!反了!這簡直是反了天了!”
一名家財萬貫,富可敵國的鹽商大族族長,將手中的名貴瓷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林塵算個什麼東西?!一個靠著軍功上位的豎子,竟敢將主意打到我等士紳的頭上來了!沒有我等,這泗州的鹽稅,他朝廷能收到一文錢嗎?沒有我等,這運河兩岸的百萬漕工,誰來安撫?!”
“王兄息怒!”另一名當地的士紳領袖,臉色同樣陰沉得可怕,“罵是沒用的!這聖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那林塵蠱惑聖聽,才降下來的惡法!我等,絕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