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剛過三更,京都西市的更鼓聲被風卷得支離破碎。
趙高立在影壁後,袖中半枚青銅蟬微微發燙——這是黑冰台成員傳遞消息的暗號。
他望著葉天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喉結動了動,最終垂眸將蟬收進內袋。
"主子要的是斬草除根。“他低啞的聲音混在風裡,轉身融入更深的夜色。
青石板縫隙裡的苔痕沾濕了皂色短打,他沿著宮牆疾行,直到看見西角門那盞昏黃的燈籠——三個穿夜行衣的身影正蹲在牆根,為首者見他走近,立刻單膝點地:”三處宅邸的暗樁已摸清楚,陳國公的二公子今夜在萬花樓宿醉,武安侯的賬房先生子時三刻會去後巷倒夜香。"
趙高摸出腰間短刃,在燈籠下劃出冷光:“活口留一個,其餘......"他用刃尖點了點自己咽喉,”乾淨。"
子時四刻,陳國公府後宅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正在房裡數銀票的賬房先生剛掀開床板,就見窗紙"唰"地破了個洞,一支淬毒的短箭擦著他耳垂釘進梁上——那是黑冰台特有的"追魂箭"。
他腿一軟癱在地上,就著月光看見七八個黑影從簷上躍下,刀鞘重重磕在他後頸。
同一時刻,武安侯府的馬廄裡,兩個守夜的護院正湊在草堆旁烤火。
其中一個突然打了個寒顫,抬頭就見月光下多了道影子——那影子手裡的刀還沾著血,正抵在他同伴後心。"走水了。"影子壓低聲音,護院的喉嚨剛發出半聲驚呼,就被浸了迷藥的帕子捂住。
三處宅邸的動靜都被裹在夜色裡,連巡城衛的梆子聲都未亂半拍。
天剛蒙蒙亮時,趙高已立在禦書房外,玄色披風上還沾著未乾的露水。
他將染血的密報呈給葉天策時,指節上有道新添的抓痕,"陳國公的賬房招了,他們私藏的軍器清單在城南破廟的香案底下;武安侯的管家咬斷了舌頭,但我們在他靴底搜出了太虛宗的傳訊符。"
葉天策正翻看著早朝的奏疏,聞言抬眼,目光掃過趙高手上的傷痕:"辛苦了。"他將密報折成小方塊,扔進炭盆,火星子"劈啪"炸開,映得他眼底發亮,"今日早朝,我要讓滿朝文武看看,大乾的刀,該砍向誰。"
早朝的鐘鼓比往日更沉。
葉天策踩著金階登上禦座時,目光掃過殿下的官員——陳國公的朝服前襟還沾著酒漬,武安侯的手指在朝珠上絞出了白印。
李文昭捧著黃綾匣子上前,匣中整整齊齊碼著十餘份供狀,墨跡未乾的"私通宗門"四個字刺得人眼疼。
"凡與宗門勾結者,一律革職查辦。"葉天策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鐵,"陳國公次子,革去爵位;武安侯賬房,抄家問斬。"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中死一般的寂靜,"還有誰,想試試大乾的律法?"
陳國公的胡子抖得像秋風裡的蘆葦,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武安侯的朝珠"當啷"掉在地上,滾到了李文昭腳邊。
李文昭彎腰拾起,朝珠上的紅珊瑚在他掌心泛著冷光——這是他新擬的《宗門禁權令》裡,明文禁止的"宗門饋贈"。
退朝後,龍淵閣的雕花門剛關上,李文昭就從袖中抖出一卷竹帛。“殿下,這是各地寒門士子的薦書。”他展開竹帛,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學生想提議設立‘人才庫’,將這些人統一登記,按才調配。”他指尖劃過“張守業,漁戶子,通算學;李青禾,農婦子,懂兵法”,聲音裡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這樣新政推行時,就不愁沒有可用之人了。"
葉天策接過竹帛,目光在"李青禾"三個字上多停了片刻——那是他昨日在城門口遇見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樹枝畫兵法圖。"德才兼備,不拘出身。"他提筆在竹帛上寫下這八個字,墨跡滲入竹纖維時,他抬眼看向李文昭發亮的眼睛,"你去辦,有什麼難處,直接來禦書房找我。"
日頭西斜時,薑洛璃的"九霄"劍突然在鞘中輕鳴。
她站在禦花園的梧桐樹下,看著葉天策從回廊那頭走來,玄色錦緞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那枚半舊的玉佩——那是她去年在北疆戰場送他的,說是"保平安"。
"我要回劍宗了。"她直截了當地開口,劍穗上的銀鈴隨她抬手輕響,"空冥子的事,宗門裡還有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