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的銅爐裡飄著沉水香,葉天策捏著茶盞的指節在燭火下投出細長陰影。
廊外小太監的通報聲剛落,他便抬眼望向門口,唇角勾起半分笑意——這抹笑像春冰初融時的裂隙,底下仍結著寒鐵般的冷硬。
"請。"他聲音清潤,像浸過鬆脂的玉。
門簾掀起時,穿素白裙裾的女子抱著焦尾琴步進殿內。
她發間隻簪了支青玉簪,垂落的青絲掃過肩頭,眼尾一點朱砂痣在素淨麵容上格外醒目。
李文昭正捧著奏疏退到廊下,抬頭時險些被那抹溫柔晃了神——這哪是來議事的,分明是畫裡走出來的仙子。
"民女白芷,見過殿下。“她福身時裙角輕顫,聲音比簷角銅鈴還軟三分,”紫霞山上下感念殿下新政仁德,特命民女獻上薄禮,以表歸心之意。"
葉天策擱下茶盞,目光在她抱的焦尾琴上頓了頓。
那琴身泛著幽光,七根琴弦在燭火下流轉著淡紫光暈——是用紫霞山特產的星紋竹所製,傳聞能引動天地靈氣入曲。
"歸心?"他指尖摩挲著案上玄淵劍的鯊魚皮劍鞘,”紫霞山三日前還在替蒼梧宗藏匿逃犯。"
白芷指尖輕輕撫過琴弦,琴音如溪澗破冰般流淌出來:"那是我那不成器的師弟擅自所為,家師已杖責二十。"她抬眼時眼波流轉,"今日民女獻琴,一則賠罪,二則...想請殿下垂聽紫霞心聲。"
琴音漸急,如百鳥朝鳳,又似春潮漫過青石板。
廊下當值的小太監們直起了脖子,連李文昭都忘了手裡的奏疏——那琴音裡裹著說不出的熨帖,仿佛能把人心裡的褶皺都撫平。
隻有薑洛璃站在簷下,腰間問心劍突然震了震。
她瞳孔微縮,盯著殿內那道素白身影——白芷的指尖雖在琴弦上撥弄,腕間卻隱有幽光流轉,那是幻術師結印的軌跡。
劍修對靈氣波動最是敏感,她分明聽見琴音裡藏著另一重韻律,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響。
"停手!"她一聲清喝,人已掠進殿內。
葉天策正垂眸盯著案上茶盞,水麵突然泛起細密漣漪——他方才竟有刹那恍惚,仿佛看見幼時母妃在禦花園折桃花,可母妃早被毒殺在他十歲那年。
係統的提示音在腦海裡炸響:"檢測到精神類幻術,宿主當前狀態穩定。"
他猛地抬眼,正撞進薑洛璃揮來的劍氣裡。
那道劍氣裹著寒霜,擦著他鬢角劈向琴案。
焦尾琴應聲而裂,七根琴弦"錚"地繃斷,兩根竟穿透了白芷的衣袖,在她手臂上劃出血痕。
"你!"白芷臉色驟變,溫婉笑意碎成冰碴。
她反手掐訣,殿內燭火突然全滅,黑暗中傳來尖銳的破空聲。
"護駕!"趙高的身影如鬼魅般從梁柱後竄出,匕首架在白芷頸側。
李文昭撞開殿門衝進來,手中持著從廊下侍衛處奪來的佩刀,刀鞘重重砸在地上——他腿肚子還在打顫,卻擋在了葉天策身前。
"點燭。"葉天策的聲音沉穩得像山岩。
燭火重燃時,白芷鬢發散亂,頸側被匕首壓出紅痕。
她望著地上斷成兩截的焦尾琴,突然笑出聲:"好個薑聖女,好個六殿下。
我還道你們被北疆的雪凍傻了,原來早有防備。"
"防備?"葉天策拾起半片琴身,指腹抹過內側刻著的細小符文,"紫霞山的幻音術,連我都險些著道。
若不是薑姑娘...趙公公,帶她去天牢。"他頓了頓,"用黑冰台的法子審。"
趙高的匕首在燭火下泛著幽藍,他拖著白芷往外走時,那女子突然扭頭衝葉天策笑:"殿下可知,境外的雪比北疆更冷?
他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