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登州,大都督行轅。
鹹澀的海風裹挾著鐵鏽與桐油的氣味湧入廳堂,卷動案頭堆積的軍報。
賈玌立於巨大的海圖前,指尖懸停於“薩摩”二字之上,眸色沉凝如淵。
八萬大軍,國之重器,儘係此役。
“報——!”
水師提督鄭滄瀾疾步入內,單膝點地,聲音洪亮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戰栗:"稟大都督!登、萊、青、遼四州水師集結完畢!"
"戰船一千二百艘,其中八百料大福船四百;五百料二號福船六百;蒼山快船二百!"
"輜重船隊八百艘,千料糧船三百;八百料軍械馬船三百;醫船、水船各百艘!"
"合計兩千艘艨艟巨艦,已儘數泊滿登州灣!三萬水師官兵、五萬陸戰精銳,隨時登艦,糧秣軍械足額裝艙!全軍上下,枕戈待旦,隻待大都督鈞令!”
八萬虎賁!兩千餘艘巨艦艨艟!這就是足以傾覆一國的力量!
"朝鮮那邊如何?"
"昨日快馬來報,陳總督早已按計劃在釜山擺出渡海之勢。倭寇探馬頻出,至少三支倭軍正在對馬島集結。"鄭滄瀾聲音粗糲的回應,"那群矮子果然上當了!"
賈玌轉身,頷首。
三月初三,子時五刻。天時、地利、人和,皆已算定。這將是一個被血與火徹底點燃的陰陽交替”的時刻。
“傳令各營,”賈玌再次吩咐,“今日休整,養精蓄銳。明日酉時,各艦主官、陸師參將,齊聚鎮海號,再議登陸方略!子時五刻,起錨!”
“末將遵令!”鄭滄瀾轟然應諾,正待告退踏步而出之時。
“國公爺!”親兵統領林宇幾乎同時搶步入內,臉色凝重,幾乎貼到賈玌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京城來人了!"
賈玌麵色微動,目光如電看向林宇。
兩人對視,林宇頓時會意,右手探入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錦囊。
當那物件落入掌心時,賈玌瞳孔驟然收縮。觸手生溫的質地讓他瞬間明白了一切。
"帶路。"
賈玌霍然起身,玄色披風在身後卷起一道淩厲的弧度。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林宇不由自主地繃直了脊背。
鄭滄瀾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賈玌已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林宇快步跟上,在門檻處回頭對鄭滄瀾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而後還不停頓,沉聲喝道:"親衛營,隨行護衛!"
......
正午時分·大都督行轅前廳
賈玌隨林宇穿過三重儀門時,遠遠便看見前廳廊下肅立著十二名身著褐色短打的帶刀侍衛——那看似尋常的粗布衣衫下,隱約可見錦衣衛特有的軟鱗甲輪廓。
賈玌邁過尺餘高的朱漆門檻。
廳內陳設簡樸,唯正中擺著一張丈餘長的沙盤,倭國九州的微縮地形纖毫畢現。
而此刻站在沙盤旁的三人,讓賈玌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
慶帝一襲靛藍織金常服,正俯身撥弄代表艦隊的木雕船模;
錦衣衛指揮使黃興按刀侍立左側;
右側的夏守忠捧著茶盞,見賈玌入內,立即將盞中涼茶潑向盆栽,重新斟滿滾燙的新茶。
倒是在沙盤另一側的史鼐,見到賈玌的時候,臉上立即露出笑意,朝他點頭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