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延英殿。
李林甫聽著下方奏報,表麵波瀾不驚,心中卻樂開花。
皇甫惟明,當年你上奏請求罷免我。認為刑部尚書韋堅有宰相之才,可以啟用。
如今石堡城敗上一場,就連聖人特意允諾借用赤水軍,依舊未能拿下石堡城。
當年仗著聖眷,妄圖翻雲覆雨,如今倒要看看,是邊疆的風硬,還是我這禦史台的刀刃更利。
龍紋圓椅上的李隆基閉眸細聽。
台下的皇甫惟明匍匐在地。
戰損數一個個跳出,讓這些近臣低聲議論。
可李隆基依舊未曾睜眼。
皇甫惟明扯著沙啞的嗓子說道:“臣惟明誠惶誠恐,頓首頓首!石堡之役,師出未捷,損折王師,臣罪當萬死。”
“今謹奉表請罪,伏惟陛下垂察。”
李隆基睜開雙眼,看著台下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節帥難免神色複雜。
李隆基神色滿是追憶的說道:
“皇甫卿,當年你隻是左衛郎將時,識破偽造書信,免掉一場大戰。”
“天寶元年,以三萬唐軍重創吐蕃,斬落吐蕃王子。又領騎兵夜襲,拿下重鎮洪濟。”
“這些朕都記得。”
台下皇甫惟明老淚縱橫,磕頭喊道:“臣請罪。”
“起來吧。”
“朕本以為你依舊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帥才,怎的三四年時間,便成了這副模樣。”
李隆基掃視一眼皇甫惟明那張肥臉,與記憶中形成反差。
皇甫惟明惶恐不敢起身,更不敢去抬頭。
“朕已知曉石堡城之於吐蕃,似潼關之於大唐。一次戰敗罷了,隻管安心戍邊就好。”
聞言,皇甫惟明總算鬆了口氣。
還好聖君聖明。
可是一旁的李林甫卻麵色驟變,難道這都能讓這廝逃過一劫?隻憑借戰功,所得到的聖眷便能如此之深?
李林甫依舊不動如鐘。
要知道哪怕雙方私下內鬥再厲害,哪怕再水火不容,也沒有當麵駁君的道理。
皇甫惟明依舊不起身,隻管磕頭。
“好了,莫要如此做派,此事日後再議,此戰過後,邊軍還需加緊防範吐蕃,安西都護府屯田也不能慢。”
見如此情景,皇甫惟明再難自抑,流著淚正欲叩謝君恩。
“臣有本奏。”
李林甫走出身位,這般天賜良機怎能放虎歸山!
李隆基看著眼前這位權臣,心中稍有不喜。
“說吧。”李隆基語氣稍冷。
“聖人,皇甫惟明身為隴右節度使,又領河西節度使之銜,卻知法犯法。在石堡城下私授軍職。”
李林甫拿出袖中的密信,遞於案前。
皇甫惟明麵色劇變,他從未想過李林甫的手伸得這麼深。哪怕與長安相隔兩千裡的軍伍之中竟然還有眼線!
“忠勇都尉?”
李隆基將密信甩在皇甫惟明麵前,似在等其解釋。
“那日有一隊正獻策,微臣見那隊正一腔忠勇,願以身報國。臣隻是口頭許諾,一時嘴快。還望聖人懲處。”
李隆基麵上再不複先前隨和。
“朕已知曉,都下去吧。”
“西北苦寒,皇甫卿來趟長安不易,隻管多留些時日。”
皇甫惟明麵色慘白如紙,磕頭謝恩後踉蹌的走出宮門。
從戍邊到留守。
皇甫惟明清晰的感受到聖眷已消。
李林甫不愧是李林甫。
隻是一句口頭獎賞,竟也能讓他抓住尾巴。
一旦被這頭惡狗咬住,隻怕生路已斷。
長安繁華似錦,三百步一望樓。
皇甫惟明渾身冰寒,望不見前路。
“惟明兄,多日未見,為何如此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