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在門檻石麵緩緩蝕出一道細痕,蜿蜒如刻。陳玄轉身離去,黑袍翻動間,右臂傷口再度裂開,一滴黑血墜入荒草,無聲湮滅。
古廟殘龕前,靈月盤膝而坐,指尖火絲纏繞紙頁。她凝神催力,火絲微顫,試圖複現那道紫紋血印。可每當紋路初成,紙麵便泛起黑氣,將火光逼退。屍血與妖力相衝,紋路崩散。
她咬破指尖,一滴精血落於紙角。火絲順勢灼煉,將自身妖血與紙上殘留的黑血融作一線。雙血交彙,火中生紫,一道鎖鏈狀紋路終於浮現,穩穩環住“厲風子”三字。靈月輕吐一口氣,火絲再動,將“血引未絕,門將啟”七字銘於紙背。
最後一張副本刻成刹那,火絲猛然一震。紙上血印微光一閃,竟映出一道模糊門影,門縫深處似有紅光流動。靈月瞳孔微縮,火絲立刻收攏,那影隨即消散。
她將十張副本疊齊,以油紙裹緊,塞入袖中。
城外官道,陰霧彌漫。無常子魂體化作灰霧,附於一隊殯仆所抬棺木之上。冥鈴輕響,送葬隊伍緩緩前行。他借殯仆口舌低語,指引三具假棺分道而行,一往南荒驛站,一赴北境邊鎮,一入中原散修集會所。
途中,一棺被野狗扒開。青銅令牌滾落泥中,圖騰朝天。一名拾荒老道路過,目光觸及令牌,腳步驟停。他俯身拾起,指腹摩挲圖騰邊緣,臉色驟變,迅速將令牌藏入懷中,快步離去。
陳玄立於荒嶺裂口前。此處距據點三裡,地勢塌陷,一道狹縫深不見底。他蹲下,右掌按地,屍氣順指滲入縫隙。片刻後,裂口邊緣浮現出與據點牆縫相同的藍紋。
他割腕,黑血滴落陣心。屍氣翻湧,模擬出守衛靈流的波動節奏。裂口微震,一道逆向氣流湧出,未察覺異常。陳玄縱身躍入。
裂隙幽深,岩壁滲出淡藍霧氣。越往深處,霧越濃,耳邊漸有低語回蕩,似無數人在同時呢喃。他以屍氣裹體,強行推進。
百丈後,霧氣凝聚成團,懸浮於空。陳玄伸手觸碰,霧團驟然散開,又重組為一段記憶碎片——九座祭壇環列,每壇燃起血火,中央虛空中浮現出一扇巨門,門上銘刻“歸者持鑰,血啟幽冥”八字。
記憶消散,霧團再度凝成殘句:“……歸者,持鑰而來。”
陳玄後退半步,屍氣護住神魂。他不再停留,轉身疾行而出。
三日後,南荒驛站。
一間破舊酒樓內,幾名散修圍坐。桌上攤著一張泛黃紙頁,紫紋鎖鏈環繞“厲風子”之名,旁注“屠玄霄門滿門”。一旁還有一塊青銅令牌拓印,圖騰猙獰。
“玄霄門二十年前滅門,官方說是魔修所為。”一名散修皺眉,“可這上麵寫的是厲風子,誰?”
“我查過。”另一人低聲道,“厲風子是北境三據掌權者,專修屍傀之術。若真是他,那當年滅門案就是栽贓。”
“這血印呢?”有人指著紫紋,“用靈力催動,真會顯形?”
一名老者閉目凝神,掌心靈力注入紙頁。刹那間,紫紋泛光,鎖鏈虛影騰起半尺,環繞紙麵旋轉一周,隨即隱去。
滿座皆驚。
“令牌呢?”有人問。
老者取出拓印,指尖劃過圖騰,“我師父曾提過,這叫‘幽冥血契’,是上古邪術,需以萬人精血祭天,方能開啟異界之門。三十年前,有一門派因研究此術被正道剿滅,圖騰與此一致。”
“那這句‘血引未絕,門將啟’是什麼意思?”
無人應答。酒樓陷入沉默。
半日後,北境廢墟。
一名散修持劍踏入玄霄門舊址。斷柱殘垣間,符文刻痕遍布地表。他循著名冊中標注的位置,掘開一處地窖。
石門開啟,腥風撲麵。他舉火前行,忽覺牆壁觸感異常。掌心貼去,竟如皮肉般微微搏動。他猛然抽手,火把照向牆麵——一道裂痕中,似有眼球輪廓緩緩閉合。
他踉蹌後退,口中喃喃:“……牆裡有眼睛。”
中原散修集會所,一名青年打開貨箱,取出一具假棺中的信封。信封無字,內藏一頁副本與半塊青銅令牌。他將令牌拚合,圖騰完整顯現,與集會所禁地石碑上的殘紋完全吻合。
他臉色發白,立刻將信封封存,送往藏書閣密檔處。
南荒邊鎮,靈月悄然離開客棧。她未察覺,樓頂一道身影已盯住她的背影。那人手中羅盤指針狂轉,最終指向她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