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王伯庸突然放聲大笑,“我王家在戶部有人,在金陵帝都也有人!前不久這郭桓案,多少達官顯貴折了進去,可我王家如何?”
“諸位隻需記住——天大的禍事,有王家頂著!”
這話如定心丸,眾人緊繃的肩膀瞬間鬆弛。
周富海諂媚笑道:“老爺英明!如今那外地來的‘冤大頭’更是天賜良機,瘋狂買地招工,上萬張嘴等著吃飯,咱們就是把糧價抬到五十文一斤,他們也得捏著鼻子認!”
“五十文?格局小了。”王伯庸撫著山羊胡,眼中閃過貪婪的幽光,“明日起,所有糧鋪限售。把陳糧摻上砂石,十成糧裡兌三成雜物——反正饑民們餓極了,能咽下糠麩都是福氣。”
他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臉上滿是自得,“三日後,漕幫的船隊會送來最後一批私糧。等這些冤大頭的存糧見底,咱們就……”
話音未落,管家突然疾步而入,在王伯庸耳邊低語幾句。
老者的臉色瞬間陰沉:“什麼?北平布政使司發了調糧文書?”他猛地起身,撞倒身後的太師椅,“這冤大頭什麼身份,竟能從北平調糧……”
“老爺莫急!”趙有德強作鎮定,“就算從北平調糧,水路也要半月,旱路更是難行!咱們隻要咬死不鬆口,他們遲早得按咱們的規矩來!”
王伯庸緩緩坐下,眼中凶光畢露:“不錯!傳令下去,所有糧鋪隻賣糙米,精糧一粒不出。”
“再派人盯著碼頭,但凡有糧船靠岸,立刻上報!”他抓起案上的象牙算盤用力一摔,“我倒要看看,哪個敢動天津衛的糧價!”
夜色漸深,廳堂裡重新響起觥籌交錯之聲,不久就歸於平靜。
王伯庸仍在做著美夢,他望著庫房裡堆積如山的糧袋,得意地對小妾道:“等這波賺夠了,咱們就捐座義莊,再給京裡的表兄送份厚禮……”
可惜他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冤大頭”,一位是皇帝陛下欽定的皇太孫朱雄英,另一位則是攪得京城雞犬不寧的胖殿下朱高熾。
而此刻,朱高熾正站在臨時搭建的瞭望塔上,望著滿城星火冷笑。
“殿下,查清楚了,這背後主使就是那王家。”卓敬展開一卷泛黃的賬本,墨跡間密密麻麻記錄著私糧交易,“他們不僅囤糧,還往米裡摻了石灰和碎石,已有百姓吃壞了肚子。”
“這王家什麼來頭?”朱高熾下意識地追問道,“又是一個‘積善之家’?”
聽到這話,卓敬嘴角都有些抽搐。
積善之家?
怎麼滿滿的諷刺意味?
“真是……積善之家?”卓敬苦笑著解釋道,卓敬展開泛黃的宗譜圖卷,絹布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在燭光下若隱若現:“殿下有所不知,這王家自兩宋起便詩書傳家,出過九位進士。元世祖年間,其先祖官至中書舍人,就連文天祥抗元時,王家也曾暗中資助糧草。”
他頓了頓,指尖劃過一處朱批,“入明後更是顯赫——王家長子王承祖現任應天府通判,堂弟王承宗在戶部任員外郎,專管漕運錢糧。”
徐增壽倒吸一口冷氣,手中賬本簌簌作響:“難怪他們敢如此囂張!有這等人脈,難怪囤糧摻沙都無人敢管!”
“更妙的是做戲的手段。”卓敬冷笑一聲,翻出厚厚一遝善堂賬簿,“每年災荒,王家便開粥棚、修義莊,京城裡‘積善之家’的匾額都掛了三塊。可暗地裡……”他抽出幾張泛黃的地契,“他們用摻沙的糙米換災民田地,強占的產業已占天津衛三成。”
對此,朱高熾倒是不覺得意外。
畢竟他也曾見識過一次“積善之家”,就是那個棲霞宋氏。
唔……現在滿門抄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