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四周響起一片倒抽冷氣聲。
“五十文?!”常茂怒極反笑,抽出佩刀“噌”地插進車板,刀刃離糧商咽喉不過三寸,“你他媽怎麼不去搶?!”
“差爺息怒!”糧商撲通一聲癱軟在地上,滿臉驚恐地看著常茂,“小人從北平運糧至此,路上關卡林立,又遇劫匪……五十文已是血本價!您若嫌貴,小人這就走,求您彆為難……”
“想走?不可能!”常茂嗤笑道,“六文一升,賣不賣?”
“不賣!”糧商悶聲吼道,“五十文,少一文都休想!”
“八文!”
“五十文!”
“十文!”
“半個子兒都不能少!”
常茂青筋暴起,揚起拳頭作勢要打,卻被糧商破罐子破摔的話堵了回去:“打吧!打死小人,您就能白拿糧食!反正低於五十文,小人回去也是家破人亡,不如死在這兒痛快!”
圍觀百姓們屏息凝神,看著這場驚心動魄的拉鋸戰。有人握緊拳頭為常茂助威,有人偷偷抹淚,生怕這筆買賣談崩。
而糧商蜷縮在地上,渾身顫抖卻死死咬住價格,在常茂的威逼下,仿佛隨時都會被碾碎,卻又倔強得如同風中的野草。
常茂暴跳如雷,時而拍案而起,時而拔刀相向;糧商則死死攥著賬本,額頭沁出冷汗,聲音卻堅決:“五十文一升,少一文都不走!”
圍觀的百姓屏息凝神,有人急得直跺腳,有人偷偷抹眼淚,整個城門洞鴉雀無聲,唯有兩人激烈的爭吵聲在回蕩。
當四十文一升的價格終於敲定,人群中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爆竹聲、鑼鼓聲、叫好聲混作一團,幾個漢子激動得抱頭痛哭,有人當場跪在地上,朝著官府方向磕頭不止。
糧商也迅速交割完畢,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天津。
隻是在臨走之前,糧商與常茂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常茂:“小子,演技不錯嘛!”
李景隆:“咱天生演技派!”
沒錯,這糧商正是李景隆所扮。
而這一車車糧食,其實就是官倉裡麵的糧食。
可整個過程都在眾目睽睽之下,老百姓哪裡能夠想得到,反而感到萬分。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顫聲道:“朝廷仁義啊!四文一升的救命糧,這是拿官銀貼補咱們老百姓!”
然而,人群中也有冷眼旁觀的人。
綢緞莊的掌櫃捋著胡須,眼底閃過一絲疑慮;當鋪的賬房先生在算盤上撥弄著,眉頭越皺越緊。
他們心裡都在盤算:四十文的天價收購,四文的平價出售,這賠本買賣,官府真能做得長久?
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周邊各城。滄州的糧商們圍坐在茶館裡,盯著手中的密信議論紛紛;薊州的富商們連夜清點庫房,算盤珠子撥得飛快;就連北平城裡,那些原本觀望的糧商也坐不住了。
有人冷笑:“這天津主官怕是瘋了!”
也有人眼神發亮:“管他瘋不瘋,有錢賺才是硬道理!”
三天後的清晨,天津衛的城門再次被喧鬨聲驚醒。
隻見官道上糧車連綿不絕,從四麵八方湧來,車輪聲、馬嘶聲、吆喝聲交織成一片。百姓們站在城牆上張望,看著糧車一輛接一輛駛入城門,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人群中也有竊竊私語:“這麼多糧食,官府真能付得起錢?”
王伯庸也在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