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鯨這事兒,湯和越琢磨越覺得有門道。
水師要練戰鬥力,眼下還真沒合適的對手。
倭國成了大明的奴隸國,那些倭寇早就被打得抱頭鼠竄,連近海都不敢沾,隻敢躲在一些偏僻島嶼上麵;朝鮮的水師更是不值一提,幾條舊船連自家海岸線都護不住。
東海水師在東海域裡,說是“無敵”都不為過——沒仗打,沒敵寇可剿,將士們天天在船上晃悠,時間久了,再好的身手也得生鏽,那股子悍勇勁兒難免要泄。
可捕鯨就不一樣了。那巨鯨是活生生的對手,力氣比十艘戰船還大,性子野得很,要想拿下它,將士們不光得有膀子力氣,還得懂配合、講章法——瞭望手得提前發現目標,舵手得把船駕得穩穩當當,投叉的士兵得瞅準時機,收繩的眾人得齊心協力,稍有差池,不光捕不到鯨,還可能被鯨掀翻船。
這不就跟實戰練兵一個道理?
湯和想著,眼裡漸漸有了光。
正如朱高熾所說,將士們追著鯨魚跑,既能練眼力、練操船的本事,又能練團隊協作,比在港裡對著空船喊口號實在多了。
等他們真能把鯨魚拖回來,那份“連巨獸都能拿下”的自信,可比操練場上練出來的底氣足多了。
“好!就這麼辦!”湯和一跺腳,對朱高熾道,“老臣回去就從東海水師挑些精乾的,先跟著船廠的人學怎麼捕鯨。等這船造好了,第一趟出海,老臣親自去看看!”
聽到這話,朱高熾頓時含笑點頭,眼裡的光更亮了幾分。
他早從沿海漁民的口中得知,渤海、黃海一帶的鯨魚多著呢。
常有經驗老到的漁民說,開春後天氣轉暖,就能看到成群的巨鯨在水麵換氣,那黑壓壓的脊背連成片,能遮住小半個海麵,噴出的水柱像白色的高塔,在幾裡外都能瞧見。
這些龐然大物在海裡幾乎沒天敵——鯊魚不敢惹,其他海魚更是避之不及,再加上古人敬它們如神靈,從沒人敢動歪心思,日子過得逍遙得很。
漁民們遠遠瞧見了,隻會趕緊焚香禱告,祈求不要被“海神”遷怒,哪敢靠近半分?
可朱高熾心裡清楚,這哪是什麼神靈,分明是移動的寶庫。
曆史上,西方在第一次工業革命後,眼尖地盯上了這些海中巨獸。
那時機器轟鳴著改變世界,而鯨身上的每一寸都成了工業急需的“燃料”與原料——鯨油能給紡織廠的機器潤滑,能點亮工廠的夜燈,提煉出的甘油更是製造炸藥的關鍵;鯨骨能做成束腰、傘架,在沒有塑料的年代是稀罕的輕質材料。
一頭巨鯨帶來的利益,抵得上幾船貨物。
巨大的誘惑下,西方的捕鯨船像蝗蟲般湧向海洋,從北大西洋到太平洋,無數捕鯨站在港口興起,成百上千的水手駕著船,帶著鋒利的魚叉和堅韌的繩索,追著鯨群的蹤跡遠航。
捕鯨業甚至催生了專門的地圖繪製、船舶維修、油脂提煉等行當,成了那時不少國家的重要產業,連港口的繁榮都靠著這些巨獸支撐。
可以說,捕鯨業帶給西方人的,是實實在在的財富洪流與社會變革的推力。
對彼時的西方各國而言,捕鯨船帶回的不僅是鯨油、鯨肉和鯨骨,更是點燃工業與民生的“火種”。
鯨油是十九世紀最優質的照明燃料,亮度遠超煤油,讓工廠得以在夜晚持續運轉,城市的街道被點亮,延長了人們的工作與活動時間,間接推動了手工業向規模化生產的轉變。
而鯨油中提煉出的甘油,更是早期炸藥的關鍵原料,為礦山開采、鐵路修建提供了強大的技術支撐,加速了基礎設施的擴張。
經濟上,捕鯨業催生出一條完整的產業鏈:港口因停靠捕鯨船而繁榮,造船匠專門打造堅固的捕鯨船,鐵匠鍛造鋒利的魚叉,商人則倒賣鯨產品賺取差價。
新英格蘭的港口城市如楠塔基特,因捕鯨業從漁村一躍成為富裕的商業中心,無數人靠著與捕鯨相關的行當發家,社會財富快速積累。
甚至連文學與藝術都受其影響,捕鯨日誌、水手故事成為流行題材,間接豐富了社會文化。
更重要的是,捕鯨船的遠航培養了大量經驗豐富的水手與船長。他們在茫茫大海中辨彆航向、應對風暴、與鯨群周旋,積累的航海技術與地理知識,為後來西方的全球探險、殖民擴張奠定了基礎。
可以說,捕鯨業就像一台強大的引擎,既為西方帶來了眼前的巨額財富,也悄悄推動著其向工業化與全球化邁進。
而這恰恰正是大明如今欠缺的東西。
眼下的大明,雖有廣袤疆土、數千萬子民,卻缺了這樣一股能驅動社會向前的“引擎”。